“幸村。”
他坐在偏角落的位置,拿着杯子在认真的看球场上的比赛,身侧刚好是栏杆拦截的位置。
乍被人喊名字,认真看比赛的少年瞳孔浮现片刻的怔愣,才缓缓的转头。
栗色碎发的青年正站在进出口的位置,他站的稍矮,刚好和坐着的人视线平齐。
“前辈。”
“出来下。”他低声道。
“幸村…”
在他刚要站起来的时候,身后的柳生按了他一下。
“没事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正好…”站起身子的少年对着柳生笑,他坐在低一阶的看台处,柳生这个角度在俯视他,“我也有些话要和前辈说。”
柳生觉得这个角度太古怪了,古怪到……他看着幸村,总有一种,他笑的有些讨巧的诡异感。
他正想着什么的时候,幸村已经拐角走出去了。
好奇怪啊…
“丸井。”柳生转头,不知道为什么,视线下意识掠过了柳。
“嗯?”
丸井抬头看他,那双瑰紫色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柳生顿了顿,笑着摇头,“没什么。”
丸井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有些重,柳生平淡的直视他,这种平淡仿佛莫名的心安一样,丸井扯了扯唇角问他,“你觉得…”
“幸村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
“很冷吗?”望月垂眸看着他问。
外套的兜很大,大的幸村顺手将杯子和手一起揣进了兜里,不知道是不是衣服显大大原因,望月看他露出来的脖颈,总有种会漏风的感觉。
“不怎么冷。”
他说这话时嗓子刚好不舒服,他轻咳了咳。又把杯子拿出来喝了口水缓解了一下痒意,“怎么了,前辈喊我出来?”
“因为总觉得要和你说声抱歉的话,但又没觉得…你好像不怎么需要。”
“给前辈的弟弟?”幸村问他。
望月愣了愣,笑道。“给我自己。”
“我说了很过分的话。”望月带着他走,两个人好像没什么能去的地方,就绕着走进了三号球场。
幸村并没有说什么。
主球场的热闹波及不到这边,看台的位置也空旷,两个人随意挑了个地儿坐了下来。
“我们家的构成关系有点复杂…”
望月笑了笑,“妈妈带着我改嫁,也算是寄人篱下。”
“后来分开了一段时间…奴阕来找我,哭的很厉害,他一开始很乖的。”望月垂着眸,“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后来再见面,他开始排斥我了。”
“我总觉得我欠那孩子的…”望月轻叹,“他也许只是想吸引别人的视线,所以总干一些很出格的事情。”
“我一直这样以为的。”
他模糊的说了一些以前的事,似乎想辩解着什么,可好像也不怎么成立。
最后这样虚掩的东西,让望月也忍不住笑,他嗓音很轻,不像在和幸村解释什么,反而像是在和自己解释。
“他很喜欢我的。”
“我妈妈…”
望月闭了闭眸,她说那孩子天生坏种,没办法治的。那是她宽慰自己的说法…奴阕很乖的,一直很乖。
“大人都喜欢既要又要的。”要成全名声,显得贤惠。又要保持着那些自尊,乏善可陈的威信。他们总是对的。
幸村安静听着他在说。
——他也许只是想吸引别人的视线,所以总干一些很出格的事情。
真厉害,幸村想。
“前辈。
奴阕君会打网球的。”
——奴阕不会打网球的。
望月一愣,那双浅色的瞳孔忍不住去看他。
他在看手里的杯子,整个人显得很安静。
“这样啊…”
——我弟弟时常和我说起……
“前辈那天放水了,还要打一场吗?”幸村问道。
后来想想,他给他编织了一场,满是漏洞的场景,幸村猜,望月本来是想激怒他,让他泄愤的。
“幸村。”
望月看着他,突然笑,“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好欺负。”
好欺负的不行,他正在给他的弟弟开脱。
因为那天的网球没有如期的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他以为他会失控,网球如果砸在了望月身上,那不管怎么样,望月今天都不可能会再来这里了。
幸村疑惑看他,“怎么了?”
他脸上还残留着被网球砸过的痕迹,本以为是望月的激怒成效,望月没想过,那些砸过去的网球尽数被反弹到幸村自己身上了。
还是他自己操控的。
他的异次元很好玩,会策反别人的想法,也策反了别人的行为。
“小孩儿。”
望月突然好奇的看着他,“你会生气吗?”
“……”
“你现在应该生气,对着我。”望月突然站起来,站在他面对面的位置,然后好奇的垂着腰看他,“不解气的话还可以扇我一巴掌,或者打我一拳。”
“而不是去想打球。”
望月直白的将他的话摊开,“那天打球我以为你会打在我身上,毕竟理由很合理,我用精神力重现那天的场景,让你失控。
你怎么打我都是在合理范围内。但是你没有…所以我今天想了别的方法来给我弟弟开脱,比如说刚才的卖惨。”
“你是个聪明的小孩,应该能听懂我每句话里的意思…为什么不生气?我在道德绑架你。”
还坐在看台上的人抬脸。
他长得很好看,眉眼,鼻尖,嘴巴…就连脸上多的淤青,都能给他增添别样的色彩。那双眸子颜色也很漂亮,致命的吸引人,蕴含的情绪很淡。
“我想不出来能生气的理由。”幸村没再继续这个问题,他问,“前辈那天构筑的场景给我留了漏洞,为什么?”
他还在想他的网球。
望月笑了笑,好像突然被气笑的,“我没放水,你很厉害。
我目前的道路就是那样的,越完美的越容易打碎,留有漏洞的反而不怎么害怕。”
“我没放水,你很厉害。”他又夸了一遍,然后看着面前少年若有所思的垂眸,看着他蓬松的碎发在自己面前晃,望月无奈揉了揉他的头。
“你倒是…”
望月笑,“小孩儿,我要走了,不和你打球了。”
“你赢的没有水分,你就是这么厉害。”
望月揣兜,他觉得他不能再和这小孩待在一起了,不然他也会喜欢他的。
望月往下走了几步。
若有所思的回头,幸村正在抬头看他,栗色碎发的青年忍不住笑,冲他摆了摆手。
难怪奴阕会喜欢他。
……
代表权洗牌战第三回合,君岛远野VS木手丸井。
这场比赛一开始打的很顺利的,场下的人前一秒还在感慨木手丸井的双打组合格外亮眼,在比赛进行中压着对方打到了3—0。
只是很短暂。
这样的比赛很短暂……
“你可以防住前面的攻击,那后面的呢?”
君岛手里拿着球拍,单手推了推眼镜,看着丸井轻声道。
丸井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这句话。
“呃——!”
一直被轻松回球的人,被自己选择的双打搭档,背袭了……
“一盘结束!
君岛远野一盘6—3获胜!!”
他不在。
单眼系着绷带的少年抬头看球场的看台上面,他用单只眼睛看上面的人。
他一直想让他独当一面…他也没有看见奇幻城堡,丸井垂眸笑,练了这么久…没看见也好。
没看见也好。
今天的场合不好…以后再给他看,看他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似乎有些不确定,在处理好眼睛之后,丸井低声问眼前的桑原,“幸村君是不是还没回来?”
“…对,他没回来,你要见他吗?我去找……”桑原有些慌乱道。
“不…他不要回来。”
丸井摇头,“这场比赛快结束了。”
“第二盘才刚开始…”桑原忍不住想反驳他,“木手已经不会再反叛了!他已经…”
已经什么,已经站在他这边了。
丸井笑,“你在说什么啊。已经没关系啦…无所谓了。”
“一会儿幸村君来了,你要和他说喔。”
不知道为什么,桑原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几近要跳出胸腔,震的他发麻。桑原扯了扯嘴角,“…我能和他说什么。”
“就和他说。”
丸井活动了下手腕,他垂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晌久,他抬脸笑,笑容依旧的明媚张扬,没有丝毫阴霾掩盖。
他依旧是那样的热烈,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让人忍不住靠近。
“就和他说…今天的文太很厉害喔——”
红色碎发的少年又小声嘟囔,“虽然我没有嘱咐语。”
『奇幻城堡』因为单只眼睛的视力影响,使防御更加低下。
而木手难得的良心,也在这场比赛中发挥了作用,他帮丸井挡住了袭来的网球。
属于远野笃京的刑罚。
临近终场时,丸井抬眼皮看了眼记分牌。
快输了…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和君岛对上,丸井嚼着口香糖,吹出个绿色的泡泡。
凛冽的球就那样直直的砸了过去。
仿佛是失手一般的动作,那颗本该落在前场滚落的球,砸在了对面青年的膝盖后方。
“――啊啊啊!!!”
痛苦的声音一下子让在场的人错愕,抱膝蜷缩在地面的青年疼的惨叫。
那颗球滚落着。
“比赛结束。”
“君岛远野获胜!
比分6—3,6—2。”
这是一场……堪称惨状的比赛。
红发的少年左眼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蜷缩在地面痛不欲生的青年。
后场扶着眼镜眸底晦涩不明的木手,以及,笑的如沐春风的青年站在前场,他没有看在地面上的人,而是伸出手看着丸井,眸光格外的柔和。
血色又洇在白色的绷带上,丸井嚼着口香糖,看着君岛,然后撑着球网过去,想要支起地上的人。
“你想死吗,小子?!”
被反捏着脖子的让眸底难得没什么情绪,他那样静静看着远野。
立海大附中的控球力,一脉相承,丸井知道自己的力度,可与此同时。
满是怒火的眸子和绷带缠绕里仅露出的一只瑰紫色的眸子对上,光影仿佛就那样,一寸一寸的碎着。
一场打得,格外难捱的网球。甚至中场的那一瞬间,丸井突然拿不稳球拍,他突然问自己,为什么打球。
今天的丸井不厉害。
远野狠狠瞪了他一眼,没让任何人扶,就那样一瘸一拐的向着球场反方向走。
而被遏制的脖子陡然放松,窒息感缓解,丸井小声呼吸。
只剩三个人的场合里。
君岛将眼镜从鼻骨上拿下来,拿出手帕擦拭,“谢谢喔,口香糖君。”
说着,他又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几句交涉里,他含笑看着丸井,“这两天就会有美国的医疗团队联系幸村君的。”
“……”
木手扶了扶眼镜,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丸井。
丸井点点头,在每个人都背身离开时,他才缓缓弯腰,将青年刚才落下的No.8的徽章捡起来,刚才他扑过来掐他脖子落下的这是。
红色碎发的少年轻缓了口气。
他刚一转身,拿着徽章的手忍不住轻颤。
他抬眸望过去。
穿着黑色外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人,正揣着杯子将手放置在兜里,眉眼冷淡的看着他。
他站在高处,像是一场无声的审视。
丸井的腿怎么都往前迈不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