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垂眸看着从医务室拿来的一系列东西,他边走边在手机上搜着什么东西,赫然间有一道身影挡住了视线。
柳指尖快速翻着手机上的资料,他看完最后一行才抬头去看。很高的前辈,比柳高出来十多公分,红色的卷发,站在楼梯拐角的位置。
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柳对着他点头,刚想错开他往上走。
“氧氟沙星…”高个子的前辈有些怔愣的念他最上面那盒药的名字,明明很高的个子,但却莫名的给人局促的感觉,“他现在怎么样?”
本来是往医务室送的,可那人偏生最反感那些地方了,匆匆给他抹了药后,几个人就把214寝室给收拾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有些发烧,吃过药了。呼吸道有些感染。”
柳垂眸道,他静了静又说,“早晨打球时是嗓子感染咯血了,鼻骨被球砸了。”他在解释为什么会一直流血。
“…很严重吗?”毛利张了张嘴,有些生涩的问道。
“不严重。”
柳低笑,“还能站住呢…严重也没有替前辈打球时严重。”
少年人的模样一直宁静平和,和所有人说话时,那股夹在骨子里的书卷气总是不经意流露。可现在就像是被刺到痛处的刺猬,竖着满身的刺。
毛利一时怔愣,他看着眼前人是他丝毫不掩饰的恶意,有些茫然道,“我…”
“你知道啊。”
“知道什么?”柳抬眸看他,“我不知道,他不想让人知道的,我都不知道。”
“前辈要一直这样。”
柳抬眸凝视着他,毛利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什…什么?”
“要明知故作不知,一直藏在偏角。”
柳收回视线,抬脚上楼。
毛利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最后眨了眨眸子,安静的顺着拐角处回了一楼。
柳拿着药回去的时候,半路遇见柳生,柳将手里的药递给他,“这个行吗?”
柳生手里也拿着一些药,是从宿舍里翻出来的,他看柳递给他的药盒点头。
“可以的。”
两个人打开宿舍门时发现里面有些安静,没有开灯,借着月色,剩下的人都在里面错落的坐着。
丸井正拿着温度计在低头看,柳生小声问,“睡着了?”
单人床本就不大,他蜷缩在被子里,集训营统一规格色系的被子被拉至掩盖住头部,流出几缕碎发落在外面。
丸井点头,“还有点余烧。”说着,他把手里的温度计递过去。
“没吃多少东西?”
柳看桌子上摆放的东西,一些零散的坚果,水杯,药袋,然后是看起来没吃两口的烤鱼,削的很难看的苹果块……
“幸村…”
柳生探过去,小声喊他名字。
丸井想要阻止,被本来从后面拖着下巴看漫画的仁王扯了扯。
柳顺势将药配好递给柳生。
“唔…嗯?”他半睁着眼,被人从被子里捞出来。
柳生声音很轻,“张嘴,把药吃了。”
“嗯…”
“好乖啊。”
黑色卷发的小孩儿双手落在桌子上,那双湖绿色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窝在被子里的人吃药。
一点攻击性也没有,乖的有点不像话。
被柳生揽着喂药,雾蓝色的碎发错落的落在脸面,他脸被闷的蔓延至绯红,左脸颧骨至眼角的位置还带着被砸过的青痕。
唇也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喉咙感染发肿,外面脖颈连带着锁骨也泛红。
可摸过去是凉的。
被喂完水他往被子里钻,露出来的又只剩了几缕碎发,柳生顺势给他掖了掖被子。
“你留这儿?”
几个人看着拿着漫画书的仁王,仁王拿着漫画书的手一抖,冷眼看着他们,“你们把桦地安排出去了,我也得出去?”
“他,病人。”大家指了指幸村。
仁王很自然的指着自己也道,“我,这个寝室的主人。”
“我倒没关系你们留下来puri。”仁王看着他们,理所当然道,“还有两张空床,你们乐意挤,我当然没关系。”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许久。
最后眼神争执不下,各自回了各自的宿舍。
倒是仁王,手里拿着那本漫画书,撑着下巴,就坐在儿幸村身边。
幸村睡的是他的床。
迹部当时不满意集训营的安排,找教练组给自己安排的单间,桦地今天睡他那儿。
仁王没打算睡桦地的床。
他只是坐在椅子,像是在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漫画,又像是在愣神。
只是听到旁边被子里闷闷的咳嗽声时,才抬手替床上的人往下拉了拉被子,让他露出小半张脸呼吸。
他做完这些儿又继续愣神。
仁王想…那些祈神符折成的御守果然没用,还好丢了。
他今年过的一点也不平安。
……
第二天一早,正在迹部犹豫徘徊着要不要敲响214的门时。
门被从里面陡然拉开。
柳生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迹部单手攥拳抵着唇轻咳,“咳…那个,仁王呢?”
柳生点头,他微侧身子,向里面喊道,“仁王,找你的。”
他侧身流露的空间让眼尖的迹部下意识往里看去…人太多了,迹部面无表情想道,在他徘徊一早晨思考会不会打扰到里面人休息的时候,原来已经这么多人了。
等仁王趿着拖鞋打着哈欠,头发甚至还有两根翘毛,一脸茫然的走出来时。
就听见迹部认真的问他,“幸村怎么样?”
“……”
僵硬窝在板凳上睡了一夜的人努力用大脑思考着他这个问题。
最后仁王有些艰难的问他,“…刚才柳生开门,你为什么不问他?”
迹部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又换了个话题,“去打球吗?”
“…打什么球?”
“一军那个老大,昨天说的。”迹部觉得他根本没听,昨天立海大那堆人眨眼间就跑没了,“给我们一天时间,明天等着我们去挑战。”
仁王思考了片刻,“等等啊。”
“干什么?”迹部抵住他要阖上的门,蹙眉闻道。
仁王挑了挑眉,尽管他现在穿的不怎么景气,但眉梢莫名染了些许的意气风发。
“piyo…去请示一下我们老大啊。”
他口癖说到一半,也许是想起来他听不懂自己的话,又强势将门关了起来。
迹部站在门前愣了一会儿。
——去请示一下我们老大啊。
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土。紫灰色碎发的少年忍不住掩面笑,立海大的这堆人,没救了。
里面正在争执御守福到底有没有用,起因是早晨仁王蹭丸井带来的饭时震惊的看着他在他床头挂了枚平安御守。
当时他心肌梗塞,暗骂丸井迷信。
后来来的人多了,瞬间分为两个派系,以及幸村这个发着余烧不太明白他们在争执什么的中立派。
裹着被子的人就听他们貌似很大声,实则轻声细语的嘟囔了半天也没争执出什么结果来。
仁王过去的时候,幸村正盘腿坐在床上,半垂着眸子听他们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被病染的,显得不怎么能提起来精神。
他一向是簇拥在人群里却最平静的那个。
看见他盯着自己,幸村才缓慢的笑,“怎么了?”
“迹部喊我过去打球。”
“那你去呗。”丸井顺势接话。
“明天的选拔赛…”仁王解释了一句,刚想说些什么。
幸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你们今天不训练吗?”
“那个…”丸井想解释。
“昨天训练营新回来了一批人,说是这个训练营的No.1到No.20,昨天到后十位已经被你除外的所有败者组挑战完了。”
柳讲的比较有条理,丸井便没再插话。
“他们的老大,说是这个集训营的No.1给了我们一天时间。
让想去准备的集训营成员,准备明天和前十名打挑战赛。”
幸村听的一顿一顿的,他垂着眸子有些犯困,“那你现在应该去找迹部。”
幸村抬脸看仁王,“他应该想和你一起打挑战赛。”
他说话缓,像是在保持着剩余的理智。
仁王当然知道迹部是来找他作这个盘算的,“我是想…”
“其实挺好的。”幸村顿了一下,“应该是要结束了。”
这么多天过去。
“所以呢。”仁王垂腰认真的看他,“你还想去吗?”
说起来可笑。
一开始每一个人打算来这个集训营的,强制征召也没关系,总能找到理由拒绝的。
可幸村问了句他们想来吗。
当时拿着那封征召函的人在笑,他穿着芥子色的队服,然后摊开在他们面前,说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就突然很想笑。
然后大家就都在笑。
切原反问他想去吗。
幸村说有点。
后来就来了。
来了也不好,刚来就分开了。
他现在也在笑,就像那天拿着那封征召函一样,幸村看着他们笑。
“当时赤也问我来这儿吗,我说有点想。大家都来了。”
“各位。”
他缓缓收敛眉眼间的笑意,那股倦意爬在他眉心,他说,“现在我能看你们吗?”
“给我一个想去世界赛的理由,行吗?”
总是他在做决定。
他已经做了很多决定了。
现在,他把这个主动权让出去了。
刹那间,在场的几位,突然心脏剧烈的跳动,他们看着他,好不容易…从背影面,一步一步,走到了和他并肩的位置。
仁王安静看着他,看了很久,突然咧开嘴笑。
“知道了。”
“…会赢的。”
……
“你怎么不去?”
幸村窝在被子里的时候,嗓音有些闷,他看着柳生,他在拿着书…《理想国》。
柳生靠在椅背上,“我一个打高尔夫的,本身走到这儿就不容易了。”
“部长大人…别折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