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君。”
面前的青年栗色的碎发垂落在眉眼,他眉眼下意识往下弯,像是天生自带着三分笑意,周身的气质柔和,不起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有些眼熟,幸村拿着网球抬眸看他。
“可能有些多余,但还请允许我的自我介绍。”
青年的声线很好听,他抬着眸,“我是望月和都。”
——我已经听过你的名字很多遍了。
幸村垂眸看自己手里的球拍,“Which?”
青年笑了笑,“发球权给你。”
他像个纵容后辈的兄长一样,幸村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猛然漏了一瞬间。
“怦——!”
对面球网的青年不像是来打网球的,他的步子很闲散,看着擦过去的网球。
他弯了弯眸子,像是在等待什么。
与此同时——
“Out!”
出界了…
幸村有些迟疑的看自己的手。
他看着对面球场的人,他好像真的不像是要来打球的,眸光依旧很柔和的看着他。
眼睛……
那双浅茶色的眼睛静谧,宁和。像是包含着所有的不公不允。
始终温柔而包容的看着他。
“Fault!!”
网球顺着指尖滑落,可幸村以后在看对面人的眼睛,仿佛一张用温柔钩织成的网,缠绵的勾着他,缓慢的伸出一条丝线,勾勒着他的手腕。
……精神力。
“幸村君很喜欢花草?”
那一瞬间,他的唇轻启,缓慢而又清晰的吐着字眼,可还是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浅茶色,很清,又像是一场环绕的雾,勾引着人往里面走。
他先是用问句在问。
心脏的跳动声,一声…又一声。
雾蓝色碎发的少年安静盯着他,他耳畔传来青年悦耳的嗓音,像是在笑,压着耳蜗深处,佛起轻微的刺痒。
“对,幸村君很喜欢花草。”
他又用了一遍肯定回答,仿佛很了解他一样。
他们应该在打球……
“Fault…”
“幸村君身上的气息很好闻。”
青年的嗓音像带着温煦的暖意,缠着人舍不得分离一样。
“我弟弟时常和我说起…”
“幸村君养的花,占据了整个天台,很漂亮,那些花朵的色泽很漂亮,它们开的也很繁茂。”
“…你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在打球的,可不自然的,思绪就像是跟着他在走一样,顺城着去接他的话。
“嗯,我弟弟。”青年的视线依旧柔和而包容。
可就在这么一瞬间——
细微的刺痛仿佛一下被雕进了后脑中,足够的疾速,又足够的深刻。
“你弟弟是谁…”
他像是个懵懂而不自然,肢体被卸解又重组的木偶,唇盼的口合器张开又闭落,问出心中的疑惑。
“奴阕。”
“他叫奴阕,望月奴阕,是个不怎么听话的孩子。”
如果此时有人在观赛。
有人可以屏蔽掉那些近乎笼罩住整个球场蛮横而强势的精神力。
就会发现,那个穿着U—17队服的青年额间的汗珠像是经不住一样,额前的碎发正在被涔湿,可他依旧风轻云淡的,始终带着从容的笑意。
而他对面的少年,网球砸在他四周,他缓慢不灵活的在慢慢探出腿,像是被彻底操控一样。
抬起的球拍就那样僵在半空,网球愣愣的从他身边擦过。
可他依旧在疑惑,面上的表情生动,仿佛是用水笔画上去的一样,带着滞涩感。
“为什么不听话?”
对面的青年缓缓扬起唇角,“对啊,为什么不听话。”
——为什么不听话。
明明可以很乖的啊。
可他到这儿又移开了话题,他有又笑着说,“幸村君很尊重生命的吧。”
“毕竟那么珍视而又喜爱的,去照顾那些草本植物。”
“……是。”
及此,后脑勺的疼意仿佛怎么都掩盖不住一样,密密麻麻的,连带着心脏开始发麻,疼,指尖也疼…
那股本来轻柔缠绕在他手腕的一缕精神力,此时突然变得黏腻而潮湿的往上攀爬着,像是极力的想要和他亲和。
又像是条毒蛇,缓慢的沿着他的脊柱爬行。
“幸村君有条猫……”
“叫昭昭,是吗?”
——!!!
那一瞬间,骤然紧缩的瞳孔,忍不住向后踉跄的脚步。
“怦——!”
“喵呜…”
后脑勺的刺痛在那一瞬间,达到了极致。
那天下雨了。
雨下的很轻,又很密的在交织,像是青年的眸底,交织成一副朦胧的画面。
它在找他……
“怦!”
小巷子很偏,很密闭。
幸村有些茫然的看自己手里的网球,对…他正在打球。
他应该站在球场上…打球。
可他对面的……
“!喵呜——!!!”
它捡回来的时候就不好看,后来也不好看了。
他对面的……
是他捡回来的…
……昭昭。
“啪——”
球拍就那样自然而然的顺着手指滑落。
以前在天桥,下面是繁闹的商业街,他拿着网球给真田看,还笑着和他说
“我拿不起网球了。”
现在是球场。
对,现在是球场……
他拿不稳球拍了。
青年柔和的声线变得冷淡而不近人意,他仿佛就站在幸村身后,在密闭的小巷子里,在细雨绵稠的交织里,站在他身后。
嗓音贴着他的耳畔在说,“你看,它死了。”
幸村眨了眨眼睛,有些僵硬的转头。
就看见碧荫的球场,他们中间隔着球网,那人似乎在笑,青年的笑很温和。
他嗓音也很温和的在提醒他。
“幸村君,你球拍掉了。”
——“你看,它死了。”
对,他看见来着。
眼睛有些涩,幸村眨了眨,少年的表情很自然,不像再是被操控的样子。
他笑了笑,少年人的笑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诚挚,雾蓝色的碎发也顺着他捡球拍的动作垂落。
他问,“前辈的弟弟是望月君。”
——智慧,勇敢,节制…这是正义。
恍惚间,是在图书馆,幸村听见他在问柳生,他在问,你觉得我有这些美德吗?
柳生怎么回答的来着…柳生说他有。
对…柳生说他有。
望月凝视着他的头顶,那是对面人的精神力,虚无,缥缈…澎湃。
像是将要翻起的浪潮,即将要达到的汹涌。
望月看他,“对,所以我今天来…”
——但我没得到。
“我来向你道歉。”
“前辈有什么好向我道歉的?”幸村似乎真的在疑惑,“我们不是在打球吗?”
——你给不了我。
他单手掷起网球。
“虽然他不是主要的行刑犯,但他主导了。”
望月眉眼逐渐舒缓的看他,“所以我来道歉。”
——怦!
狠戾的球风擦着他的耳侧猛的砸过去。
望月一时有些怔愣的看他,“你可以砸我出气……”
“凭什么?”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他在多用力的不去提,不去想。
他不想知道这些事,不想要你的道歉。
他知道的。
他这么聪明……
——“但我没得到。”
少年人的声线直白,仿佛隔着时空概念,在这一刻狠狠的砸了下来。
“前辈的弟弟有人替他道歉了。”
对面的少年似乎在笑,那些澎湃的精神力开始混乱,像一堆无家可归的孩子,在冲撞的寻找着出路。
他笑着看他。
幸村似乎真的很不解,“所以我要替我的猫来谅解?”
他像是一个在求知的后辈,在询问前辈这个问题。
幸村在这一刻突然荒唐的想到了寺岛走的时候给他留下的那两条签运,明明这么不合时宜。
明明…这么不合时宜。
青年的眉眼逐渐蹙起,他像是在极力的解释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个……”
他的声音逐渐顿住,不对,他今天的主要任务不是这个,他今天的主要任务……望月抬眸去看他。
远处蔚蓝的天,今天盛好的光,碧荫的球场,青年缓慢的闭眼,久违的,那种心脏近乎要跳出嗓子眼的感觉。
他又笑,青年的笑依旧温柔,他带着包容,但心跳声仿佛要抄到耳蜗一样,杂乱而又剧烈,他说,“那只是一只猫。”
“幸村君,那只是一只…瘸了腿的猫。”
有些话一旦吐出口,之后便仿佛浑然天成了一般。
“说起来还是幸村君的错吧。”
“自己得罪了坂间,我弟弟也很无辜的,他只是说了几句话,他很小,不知道什么能说不能说的。”
指甲掐进手心,望月依旧在笑,“奴阕不会打网球的。”
“幸村君。”
“奴阕不会打网球的。”
那谁会……
对啊,那谁会。
“说起来,坂间君也只是——开了个玩笑啊。”
怦——!
望月下意识闭眼,他都准备好了。
可是没有…那颗网球没有砸到他身上。
——他很心软的。
你要做彻头彻底的恶人。
因为这个人很心软的。
雾蓝色的碎发遮掩,遮住少年人的神情,之后是细碎的咳嗦声,他打了一球,那一球没有砸中望月。
仿佛回弹一样,砸的是他自己。
他捂着胃在咳嗦。
望月有些恍惚,近乎不敢置信的看自己的手里的球拍。
他很聪明的。
他总是能举一反三。
可望月的精神力开始不受控。
——怦!
好疼啊。
昭昭……
被网球砸…好疼啊。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精神力,突然像是受到了极致的威胁,在不断的被压制,强压之下。
——那只是一只猫。
不…
不对。
“喵呃…喵呜——!!!”
巨大的猫叫声,在那一瞬间,响彻整个球场!
“喵呜——!”
望月怔愣的看着环绕住对面少年的雏形,是……猫。
被无数的牵丝线缠绕勾连,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紧紧盯着他,唇盼的尖牙不经意流露,就那样,恶狠而凶戾的盯着他。
异次元……
那一瞬间,紧紧缠绕在青年心间的那根弦彻底断裂。
望月怔愣的看着那只猫缠绕着的少年。
奴阕啊…喜欢了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