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海？”
男人的声线晴朗明澈，带着隐隐的笑意，指腹点在白纸处，雾蓝色的头发随意用皮筋扎着，散乱了些许，落在空中一缕。
一只幼小的手掌握住了落在半空中的那缕头发，细白的手指还沾着绿色的燃料，就那样随意的抹在了头发上。
好在男人也不怎么在意，他弯腰将坐在地上的孩子抱起来。
纯白的衣衫上到处是斑驳的色彩。
婺源挑眉，“哇，津和回来要生气的，你又把衣服抹成这个样子。”
那双淡紫色的瞳孔像蒙着一层轻薄的雾色，被他从地上抓起来的孩子迟疑的晃了晃头，连带着卷翘的发尾都跟着晃动。
“…喔。”
然后把头埋进了抱着他的男人身上，小孩的嗓音透着软，“困。”
“不能再睡了啊。”
婺源轻叹，“睡太多了。”
“我们今天有任务的啊。”
“啊…”他怀里的孩子不满的拿头撞他，像是学不会发音，从喉咙里发出小兽一样的低吼。
“你是退烧了吧？”
婺源拿手探他脑袋，“还是不想和我说话。”
“不行啊小市，你已经很久没出门了。”看着很年轻的男人低头笑，“我们快速出去。我拍张照，咱们就回来，就当给津和一个交代。”
霓虹的广告牌，来往行人的街道。
“现在的广告传单……”
婺源手里被塞了一堆广告页，他轻叹了声，随意摸了摸抓着自己裤腿的小孩，年轻的男人随意抓着他的后衣领将人抱在自己怀里。
“别不说话。”
“一发过烧就不爱说话…”
婺源垂眸，发现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孩正捏着张广告页，“你在看什么…网球？”
婺源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雾蓝色卷发蓬乱的孩童仰着脸看他，那双洇着层雾色的眸子眨了眨，像是学他说话，嗓音带着黏糊，“网球。”
『去打网球吗？』
抱着他的男人笑，“你应该去学学，你又不爱出门，还老拒绝和人交流。”
“喔。”
捏着广告页的小手顺势松开，他又向婺源脖子里钻，眼睑轻阖，一副很困乏的模样。
“你看，你现在又单方面拒绝和我交流。”婺源谴责道，将幸村松手的广告页拿在了自己手里。
“唔…嗯嗯。”
“小市呢？”
玄关处，正在脱高跟鞋的女人抬头问道。
“睡着了。”穿着家居服的男人接过来她手里的包，他眉眼带着闲适，“今天带他去南湘南那边走了走。”
淡紫色卷发的女人换上拖鞋，她抬脚亲了亲婺源的唇角，眉眼带着股轻惆。
“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婺源讶然问道，他摸了摸津和轻蹙的眉宇，“别皱眉，明天你又说自己不好看了。”
“不是工作…”
津和顿了顿，迟疑的看眼前的人，“我好像，又怀孕了。”
因为精市，刚回归工作没两年的人难得焦躁起来，“我不知道要不要…”留下来。
“妈妈。”
两个人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津和看着从楼梯拐角跑下来的人，微蹲身子，将跑过来的男孩抱进怀里，“小市。”
“你慢点，别撞着她。”一旁穿着家居服的男人轻声道。
那段时间津和很忙。
在幸村有限的回忆里，他那时和婺源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怎么了？”
坐在画架前的男人垂眸看站在旁边安静注视他的小孩，画架上纯白的画布，早晨摆出来是什么样子，后来还是什么样子。
“饿了吗？”
婺源弯腰就要把站在一旁的孩子抱进怀里，幸村摇头，他长了张嘴，“…网球。”
『去打网球吗。』
我耳边有道声音一直在说网球。
婺源蹲下来，视线与幸村齐平，他问，“昨天那张广告页？”
“你想去玩网球？”
『你要去打网球。』
“叮咚——！”
“喵呜！”
闹钟很聒噪，脸上传来按压感。躺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眼睑下眼珠转动，近乎是娴熟的将趴在他脸上的那只软体动物抱进怀里。
“知道了，会给你倒粮的。”
幸村轻叹，他掀起眼皮，安静注视着头顶的吊灯，摸了两把窝在它怀里的猫，静静待机了一小会，才起身穿拖鞋行动。
“昭昭，少吃点啊。”
雾蓝色短发的少年叼着牙刷，路过那只灰色团子时含糊说道，“你是不是胖的有点快了。”
以前踩在他脸上，感觉还没有这么沉的。
从阳台将鞋拿进来，幸村洗漱完在桌前收拾着东西，吃完饭的灰猫又开始绕着幸村的脚转，幸村垂眸警告的看他，“不许咬裤腿。”
“喵呜…”
“会给你带小鱼干回来的。”
幸村在玄关处换鞋，他蹲下身子，认真对眼前有着琥珀色瞳孔的昭昭嘱咐道，像是叮嘱小孩子一样的语气，“他们说最近外面有人虐猫，你知道虐猫吗？就是抓你这样老在外面乱跑的。”
幸村摸了摸它的头，“在我不回来的时候，你要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
“喵呜。”
幸村笑，“那我出门了。”
玄关处的门推开，幸村抬头，就看见站在围栏外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生向这看过来。四月的天还带着些许的凉，那人穿着制服，站在围栏外，安静的向这看。
他将门关好，那只叫昭昭的猫被严实的关在门内。
“不是说不用绕路过来找我。”
幸村快走两步，走到真田身旁。
真田将手里的三明治包装袋递给他，“早饭。”
“我有带。”
真田有些不赞同的看他手里只单拿的盒装奶。
“那好吧，谢谢惠子阿姨还有她儿子弦一郎的好意。”
幸村笑，将他手里的三明治拿过来。
真田听着他的感谢，有些不自然的转开脸。
从幸村家门口到学校的这段距离，步行的话近二十分钟。但如果从真田家里赶往幸村家再去学校，需要翻倍的时间。
“你们昨天有节课是化学实践？”幸村咬着三明治，说话嗓音有些含糊。
真田点了点头。
幸村轻叹，他看着眼前的红绿灯，停住了脚步。“真难过啊，这样的课我们竟然也要上一节。”
“不要松懈。”
幸村弯了弯眸，轻声说知道了。
“诶，你来了。”
C班教室靠窗位置，灰色短发的少年正撑着下巴支笔玩。寺岛抬头看从后门走进来的人，“你国语作业写了吗？”
幸村将手里的盒装奶随意放在桌子上，“好像写了。”
“给我看看。”
“你天天这么早来补作业。”幸村忍不住笑，“多睡一会啊，寺岛同学，快变成熊猫怪了。”
面色白皙眸底乌青格外显眼的少年惊讶道，“天天喝奶的幸村同学，怎么还不长高。”
“…你就比我高一厘米。”
幸村将国文练习册丢在桌子上，觉得寺岛这人不可理喻。寺岛弯眸乐，“嗯嗯。”
幸村坐下，寺岛也没有转过去，就在幸村的桌子上翻着作业挑着写。
“俳句。”
幸村垂眸指了指，“这个不用怕写重。”
第一节课上的是国文，讲的正是俳句。
“他们说，隔壁班松本老师请假，我们下节化学实践课要和B班的一起上。”
幸村正在看窗外的新生的枝叶，手里拎着的是早晨那瓶没来得及喝的纯奶。他转眸看过去，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桌子不止适应了他，还适应了寺岛。
寺岛转身转的很自然，那双无机制的瞳孔顺着眼睑的垂盖，显得不怎么精神。眸底乌青很重，看见幸村时又笑。
“我化学书好像没了。”寺岛坦然道。
“…上周刚拿的课本吧。”
幸村将桌洞里自己的书拿出来，他抬了抬下巴，“送你了。”
“近藤老师本来就觉得你对他有意见。”
寺岛笑，“你再没有书，他会生气的。”
“真难讨好啊。”
国一学得大多都是理论知识，化学实验室他们倒是第一次来。
等他们走来化学实验室，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在这了。
幸村走过门槛时，先看见的是站在较前面的两人。红色短发的少年正神气活现的对着旁边银白碎发的少年指使着什么，是丸井和仁王。幸村短暂掠他们，视线又向前移。
他们还没想好坐哪。眸底顶着两个黑眼圈看起来很没精神的男人走了进来，一脸怨念的近藤老师恹着嗓音道，“四人一组，随便坐。”
随着近藤老师的话落下，粉色高马尾的女生扬起手，“幸村君，寺岛君！这里！”
和她一起的还有个黑色卷发披在身后的女生，是在原，C班的班长。
她们后面的男生闻言笑起来，“我说怎么不让我们加入，原来是心有所属。”另一个金发的男生本来恹着眉眼看实验台，闻言突然抬眸喊道，“幸村，寺岛，来这儿！”
幸村带笑，寺岛无所谓的抻腰，“真是沾了你的运道，要去哪？”
幸村抬眸望过去，回了声看你。
“那就去百河她们那。”寺岛说，“还少走两步路。”
粉色高马尾的女生是百河，眉眼间独有的灵动里，像是这个年纪的女生特有的蓬勃朝气，像霞光一般惹人注目。
她视线下意识落在走在前一步的寺岛身上，但在对上那双总是搭着眼皮的脸时迅速移开视线。她微微侧眸，又看向落后一步的少年身上。
他不笑时显得有些安静，在发现她的视线时，会轻点下颚表示回应。
“幸村君！”
她像是只偏爱炫耀的小孩子一般将她摆在桌面的笔记摊开，那双眸子很灵动，显得整个人很有神采。
“我昨天有认真来预习今天的内容喔！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幸村顺着她的眸光落下去，上周刚发的教材书上却布满着各色笔留下的痕迹，看得出来确实有很认真的预习。
一时间，幸村有些恍惚的想起了自己空白的化学教材书，这种天生的排斥感。幸村把视线落在一侧寺岛身上。
正垂耷着眉眼发愣的少年接过他的视线。
我教材书上什么都没有。
寺岛清晰的感知到那双鸢紫色的眸子理所当然的表达出这句话时…自然而然接过幸村手里的课本，“幸村课本没带，我的上面什么都没写。”
“？”
那双鸢紫色的眸子划过茫然，寺岛随意戳了戳他的腰，幸村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盈着笑意的琥珀色眸子。
他看见寺岛用嘴型无声说了几个字。
她喜欢你。
什么啊。
寺岛也莫名其妙的看他，不然你给我递眼神什么意思，不是要遮掩保持偶像包袱。
什么啊…空白就空白了，有什么好遮掩的。
幸村移开脸，有点不想和寺岛继续进行视线交流，实验台下，幸村踢了踢寺岛的小腿，“我是怕扯人家后腿。”
“百河同学要不换一组？”
寺岛对着幸村摆了个“明白”的表情，他转头和百河直白道，指了指幸村，又指了指自己，忍不住轻笑道，“我们俩…一本课本。”
说着，他随意翻开书页，坦然道，“还什么都没写。”
百河愣了一瞬间，犹豫的看向旁边黑色微卷长发的女生，如果她一个人倒是无所谓，但是…在原看着她望过来的视线，微微点头。
于是百河本来低落的情绪一瞬间明亮了起来，“那只能我和在原桑带飞你们啦！”
寺岛促狭的笑了下，他随意推了推幸村，还真是招人喜欢。“喏，神之子大人，进来了。”
犯什么病？
幸村瞥了他一眼，然后轻轻点头，“在原同学，百河同学，这节课多多指教。”
在原微微颔首，绘梨衣有些激动的蹭过来，“多多指教——幸村君！”
“所以还是没有和我们一组啊。”
“啧。”
身后的两个人同时出声，前一句是工天在说，后面是云居在轻哼。
几个人都是B班的，一年多的同学，大家都知根知底的。
后又来了两个同学和云居还有工天组成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