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顾不上别的,蓄力一掌打在门上,城门猛然遭此重击,颤巍巍的往下倒去,最终“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激起浓烈的烟尘。
里面的打斗却没有停,楚烨手执长剑,正跟一名挥动着长鞭的蓝衣女子打作一团。
那女子每一鞭都尽了全力要往楚烨身上招呼,楚烨刚刚突破瓶颈,还不稳定,身上被猫妖抓出来的伤也还没好彻底,只能堪堪躲避,显得有些狼狈。
孟昭观战片刻,看准时机,飞速掠到楚烨身前,在那女子的鞭子要挥到她之时将其一把握住。
鞭子抓在掌心里,是滚烫的。
孟昭微微侧头,“她有没有伤到你?”
“我没事。”楚烨眼中满是戒备,“你小心,这女子出手狠绝,城墙上的字说不定就是她留下来的。”
听楚烨喘息声那么重,恐怕是被这女子逼得不轻。
那女子见自己的武器被人抓住了,想拉回来,可孟昭不放手。
不仅不放,反而还加了几分力气,慢慢往后拽。
女子的双脚都尽力踩在地上,可还是被孟昭带的一点点往前挪动,她恼羞成怒,冲楚烨骂道:“字是不是我留的与你何干?七尺男儿,打个架还要帮手,羞不羞?!”
孟昭冷笑一声,看向楚烨道:“这位姑娘说的是,你羞不羞?”
话音未落,手已经松开。
那名女子还拽着自己的鞭子,却因为孟昭突然撤力,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如果不是她基本功扎实,身法还算稳,恐怕会直接跌坐在地上。
孟昭也不看她,只冷声道:“姑娘应该不是这城中之人吧?”
那女子身形纤细,却满脸英气,一双凤眼又凶又狠。
她将鞭子收回了腰间,斜眼道:“你自己不会看?这城起码都荒了一二十年了。”
这城确实荒了许多年,屋舍都已经破败不堪,今春的新草长到了膝盖处,连路都快看不出来了。
若不是那道城墙,恐怕没人会想到这儿是一座城。
楚烨看了一眼那女子,小声对孟昭道:“我以为你脾气很差,原来还有脾气更差的。”
对于那位姑娘,孟昭不予置评,只问楚烨:“你干什么跟人打架?”
楚烨喊冤道:“我才刚落地呢,她鞭子就抽过来了,城外墙上还写着那么几个字,我不打不是等死吗?”
孟昭点头笑道:“嗯,说得有理。”
她这笑里,竟有几分欣赏与纵容的味道。
那女子见他们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可眼睛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瞟,似乎是在讨论自己,正要说话,忽闻有人喊道:“大师姐!你快过来!大师姐!这儿……这儿……”
有情况!
楚烨虽然与那名女子秉性不和,但是人家有困难,也拔腿就要去帮忙。
可谁知没走两步呢,那女子便将手臂拦在他身前,冷着一张俏脸道:“你们少管闲事!”
说罢就往前去了。
孟昭按住楚烨的肩膀,低声嘱咐:“待会儿若是有危险,不必管她。”
他们一起往前走了大概半里路,忽见一大片空地,而那空地上居然星罗棋布的堆着很多坟堆,足足有三四百座,每一座坟前都立了一块石碑。
石碑排列整齐,上面却是空的,没有刻字。
暮色四合,凉风四起,此番景象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坟地旁边守了四五个手执火把的人,有男有女,都是跟那女子一样的装束。
见自家大师姐过来了,他们纷纷去了那女子旁边,又看着后面的孟昭和楚烨,警惕地问:“大师姐,他们是什么人?”
那位大师姐十分倨傲且厌烦,答了一句“两个废物”,便跟身边的人问:“这是刚刚发现的?”
一蓝衣少年答道:“嗯,接近四百座坟,而且看碑和泥土,应该都是近期才立的新坟,和城墙上的字是同一时期留下来的。”
楚烨诧异道:“墙上的字不是你们写的?”
那蓝衣少年愤然道:“怎么可能是我们?我们渺月宫怎么可能行那等恐吓之事?”
楚烨偏过头,用手遮住了眼睛。
居然是渺月宫的弟子……天黑,眼拙了。
渺月宫地处极幽之海,擅长秘术。
据说几百年前,渺月宫的创派祖师航行到了一座孤岛,见那孤岛无主,却有着一座璀璨的晶石山,便占地为王,创了渺月宫,他招收弟子除了扩充门派之外,也为了对外兜售晶石山上凿下来的八方晶石。
八方晶石可以铸法器,可以照明,可以助人修行,因此渺月宫一直奇货可居,将价格炒得奇高,可即便如此,八方晶石也渐渐消耗得所剩无几,渺月宫于是又把中原地区的晶石全都收拢在一起,垄断兜售。
为了防止外人去渺月宫偷凿晶石,他们还在孤岛周围布了一层瘴气。
孟昭对那名蓝衣女子颔首道:“原来是渺月宫的大师姐陆雨笙。在下孟昭,有礼了。”
陆雨笙却哼了一声道:“孟长老这是说的什么话?楚少主的弱冠礼,我随家师前往名剑山,当时还跟孟长老见过。怎么,今天孟长老就装作不认得我?”
楚烨暗想道:这人是故意的吧?既然认识孟昭,那应该也早就把他认出来了,所以专门抽他的?
他招她惹她了?
楚烨心里不忿,就想还嘴,却被孟昭拦住。
只听孟昭道:“陆姑娘说得是,即便陆姑娘这般姿色平平,我没有印象,但是就凭姑娘这脾性我也不该认不出姑娘,实在是孟某失礼了。”
楚烨右手还拿着剑,此刻左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笑。
那边渺月宫却有一位小师妹不服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大师姐国色天香,你居然说她姿色平平?”
孟昭面色不改,与那小师妹对视着续道:“喜好本就因人而异。姑娘,你认为你家大师姐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可如此姿容,在我眼中也不过平平。不过想不到姑娘与我一样,觉得陆姑娘脾性难以相处,倒也算是所见略同了。”
渺月宫的小师妹举着火把,见自己的意思被曲解了,眼睛里满是水光,急得都结巴了:“我、我、我没有……大师姐,我不是……我……”
楚烨忍笑忍得更辛苦了。
所以他能劝服孟昭不带他回名剑山真的只是运气好,这嘴都快把人家小姑娘给气哭了。
陆雨笙轻拍了那小师妹的肩一下,转向孟昭道:“孟昭,我与你素无冤仇,你干嘛欺负我家小师妹?”
孟昭正色道:“陆姑娘既然去过我家少主的弱冠礼,自然也就认得他,却趁他有伤在身对他步步紧逼以武相加,这又怎么说?”
陆雨笙笑了,“原来是在给名剑山的二世祖出气啊!我说呢!”
她竟是一副不屑的口吻。
他旁边一蓝衣少年道:“你们一个是名剑山的长老,一个是名剑山的少主,却只会欺负姑娘家!”
楚烨刚要开口声明,却听孟昭不解道:“所以这位小兄弟的意思是,因为他是男儿身,就应该不管是非对错,只能任姑娘家欺负了?”
她转去看陆雨笙,“陆姑娘,如果这就是渺月宫的规矩,那对于你能当上贵派大师姐,那确实无可厚非。”
“你少阴阳怪气!”陆雨笙双臂一抱,面庞被火把映成了橘黄色,“你身边那位天生反骨!楚掌门旧伤未愈就辛苦为他操持弱冠礼,他却在典礼上丢尽了名剑山的脸扬长而去,我见他不顺眼,抽他两鞭子又如何?”
孟昭一张脸早已经黑了,声线却还平稳,未见怒气:“楚烨是名剑山的人,即便再天生反骨,再不守规矩,也自有名剑山的人管教,陆姑娘这心也未免操得太过了。”
陆雨笙却道:“这种人谁不能管?要说修为、资质、年纪,楚烨都得管我叫一声师姐,我管他如何?打他又如何?!”
话都说到这儿,她也收不住了,讥讽道:“修道之人,重气节心性不重血脉,他名剑山偏要与众不同,定什么破规矩!既然定了,那就得遵循,楚掌门管不住自己的儿子,我就来替他管!”
楚烨咬牙想,这话也只配姜枫晚说,她这位别门别派的“师姐”难道还想当他的长辈不成?
他怒目道:“你好大的……”
话未说完,右手却突然空了,再一看,孟昭已经拿着他的剑,急速奔到了陆雨笙面前。
她步履很急,如同脚下生风,陆雨笙连拿鞭子都来不及就条件反射的往后退,可后背抵到一棵树上便再无可退之处,孟昭却已将剑反手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割进了她细腻的肌肤。
孟昭上身前倾,与陆雨笙只在咫尺之间,察觉到陆雨笙想反抗,左手飞快的制住了陆雨笙的一双手腕,剑刃又往皮肤里割了一些。
殷红的血迹流了出来。
旁边渺月宫的弟子纷纷惊呼道:“大师姐!”
孟昭只回头一望,那双眼睛里渗透出来的寒意就让那些想上前帮忙的人纷纷立在原地,再不敢动弹。
堂堂门派大师姐在孟昭这儿居然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他们哪里还敢上前?
陆雨笙瞪着一双眼睛,愤然道:“你偷袭!”
孟昭不与她争辩,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沉声道:“名剑山的宗门祖训还轮不到你个外人来指摘。陆姑娘,我孟昭生来属恶,心黑手狠,可不会怜香惜玉。”
陆雨笙不服气道:“你有本事把我放开,我们重新打过!”
孟昭却不放她,而是继续道:“名剑山的事与你无关,我既然是名剑山的长老,就听不得别人在外面议论我派。以后还是别跟名剑山硬碰硬,你们渺月宫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