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紧张的原因不只是出外勤这一点。上午，特案组拿到了光明研究院第三区分院的完整人事档案，他在其中翻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的崔叔如今就在光明研究院第三区分院工作，是一名高级研究员。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崔叔这些年来，一直在光明研究院总院从事秘密研究，直到最近，才被调到第三区分院工作。今天下午，如无意外的话，他就可以见到这位“老熟人”了。从今以后，他有无数时间和崔叔相处，听崔叔讲过去的故事。

——————

朱求真刚和崔育贤说了几句话，不远处就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院长！您的电话！”

朱求真转过身，从不远处小跑而来的人正是他的助理纪卫理。他一摸上衣口袋，手机果然不在，一定是刚才匆忙间落在办公室里了。

方远墨和周玄都和院长助理纪卫理打了声招呼，但纪卫理只回了周玄，压根没理方远墨。

周玄一脸得意，而方远墨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院长助理纪卫理在不久前，从高级研究员被降到了中级研究员，这全是拜第三区分院里的两名新人所赐，一个是高级研究员崔育贤，另一个就是见习研究员方远墨，这两人合作的一篇论文，推翻了他之前一篇论文的数据和观点，并且还让他被光明研究院的监察小组盯上了，直指他涉嫌学术不端。万幸，这件事被大事化了，最后他只得了一个较轻的处分。本来，宴城一案时，副院长被治安处当场抓获，他是最有可能被院长举荐做副院长的人，但因为这一前科，恐怕他以后都难以晋升了。因此，纪卫理每次路过四号实验室都会绕着走，生怕自己撞见这两个瘟神，惹了一身晦气。要不是院长忘了带手机，他才不会出现在这里。

院长拿了手机之后，没有立刻接听，而是赶回了他的办公室。

“这件事恕我爱莫能助，言尽于此，好自为之。你们既然不愿撤回申请，那就挂着好了，反正最终的决定权在光明塔。”

通话很快就结束了，但挂断电话之后，朱求真不禁一脸愁容，陷入苦思。

光明未来公司和第三区分院合作已久，这间公司旗下的很多项目都在外太空，所以每个项目开始前，必须要到光明研究院做评估，只有评估合格，光明塔才会发放星际许可。

日前，光明未来公司送到第三区分院一个最新项目，项目内容是新矿物资源开发，本来，评估进行的十分顺利，直到崔育贤拿出了一份最新的实验数据。实验表明，C7321星球上的X86矿物，对人体有多项损害。因此，若光明塔决定开采这类矿物作为新能源，从事矿物开采的工人将面临生命威胁，而将来新能源厂建立后，也会危害周边百姓的身体健康，这与光明城法规不符，所以崔育贤拒绝签字。

朱求真和崔育贤为此事发生了争执。朱求真认为，光明城的能源危机迫在眉睫，上都能源供给不足问题日益严峻，必须立即采取有效措施。且创建新的项目不代表日后一定要实施，并且，随着技术的进步，未来有可能攻破新矿物对人体产生危害的难题。新能源科技的发展是对光明城绝对有利的行为。而崔育贤则认为，人命高于一切，下都人几乎无法享受新科技带来的便利，却要承受发展新科技造成的全部苦难，未免太不公平，如果项目被通过，未来不知会有多少人命丧黄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这绝非发展，而是屠杀。况且，光明塔手中已有几个成熟的环保新能源的项目，这些项目才是光明城的未来。

最终，朱求真听取了崔育贤的建议，决心阻止光明未来公司开展这一项目。

——————

下午，上班时间还没到，李维奇就收到了一通来自方昭阳家人的电话。方昭阳病了，但她执意不肯请假，所以她的家人就替她打了这通电话。李维奇当即给了方昭阳病假，说她什么时候康复，什么时候再回特案组报到。他还说，等今天的工作结束，就带着整组人去探望方昭阳。电话那头连忙说不用了，方昭阳只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休息一两天就可以了，特案组工作繁忙，实在不敢劳烦众人来探病。

方昭阳进了第一区医院，但原因并不是偶感风寒，而是去做健康检查。往常，方昭阳只在每周的周末回一趟家，匆匆待一阵就会离开。但今天，方昭阳的爸爸特意打电话叫女儿回家吃午饭。方昭阳一进门，就被爸爸带到医院做全面的身体检查，很快，体检报告就出来了，检查结果基本正常，除了营养不良以及轻微的贫血。

“爸，您看，我身体好得很。”方昭阳拿着体检报告，安慰不停自责的父亲。

“你啊，搬回家住吧，或者我跟治安处打个招呼，让他们给你换一个清闲的岗位。”

方昭阳一听，赶紧摇头。在整个光明城中，只要打个招呼，就能让治安处调换工作岗位的人为数不多，这其中就包括了他的父亲。“爸，我很喜欢特案组的工作，从今天开始，我一定会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不让您操心。”

方昭阳每次回家，方父都发觉女儿清瘦了一些，他问女儿有没有按时吃饭，方昭阳都笃定地点头，还说治安处的伙食很好，饭菜很对她的胃口。方父放心不下，特意把方昭阳每年的例行体检提前了，结果方昭阳却以工作忙碌为由，一连推了几次，于是，他只能亲自带着女儿来医院体检。

“既然你不想换工作，那就搬回家里住，每天中午回家吃饭。”方昭阳的父亲就是城主赵续章。赵续章的大女儿名叫赵昭阳，赵昭阳当时是第九区医院的一名实习医生，第九区医院组建了一支队伍，在治安处的保护下进入到逐日街抢救伤员，当时，光明塔并未做出救治下都伤员的指令，但赵昭阳出于医生的职责，不问身份，一心救人。由于治安处和越境者的冲突愈演愈烈，赵昭阳不幸被几名受到严重惊吓的越境者挟持，最终惨死。赵昭阳离世的两年后，赵续章夫妇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个女儿方昭阳。方昭阳随母姓，这是当初他们夫妻二人结婚时订下的约定，但多年来，两夫妻忙于工作，只生了一个孩子，直到赵昭阳离世，这才决定再生一个孩子。方昭阳跟母亲姓方，名字则是为了纪念姐姐，直接叫了昭阳。方昭阳的母亲因丧女之痛，身体每况愈下，生下方昭阳后，又开始疾病缠身，终于在方昭阳十六岁时过世了。

方昭阳为了不离开特案组，只好点头答应。方昭阳个性好强，自从她知道了姐姐的事情后，常常暗自和故去的姐姐比较。她不想让父母失望，不想父母觉得她比不上姐姐，更加不能让姐姐的名字蒙尘。所以一直以来，她事事皆拼尽全力，力争上游。并且，她在成年之后，立刻从家中独立出来，只为了摆脱父亲的阴影，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阳阳，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爸爸忙于工作，难免疏忽，现在郑重向你道歉。”赵续章从不干涉女儿的生活，但自从他发现了女儿的异常，不得不留意了一下女儿的近况。他轻而易举就得知了，近几个月来，几乎每天中午，女儿都在第三区治安处的天台上吹冷风，大部分时间只吃三明治度日。他不明白，女儿究竟是怎么了？

“爸！”方昭阳诧异地望着父亲，心中的愧疚越积越重，“对不起，是我让您操心了。我只是……刚刚开始工作，还不太习惯成人的世界。很多时候，我都会感觉力不从心，追不上身边的人。我想逃，却又不知该逃去哪里。”

每个人都是毫无准备地被抛到这个世界上，在迷茫中成长，在迷茫中成年，在迷茫中被丢进复杂的社会。赤手空拳，用一身血肉去抵挡枪林弹雨，运气不好的一命呜呼，侥幸逃生的遍体鳞伤。

赵续章早已记不得自己十八岁时的烦恼，但听方昭阳说完，心下的担忧总算缓解了几分。“爸爸口味清淡，我吃过的盐可能不比你走过的路多。但爸爸总算是上了些年纪，以后工作中遇到的烦恼，都可以和爸爸谈谈。搬回家，爸爸每天听你说烦心事，好吗？”

方昭阳不由红了眼眶，重重点了点头。

——————

特案组仔细研究了光明研究院第三区分院的相关资料，从前世到今生，从人员到研究项目。既然理论工作已完成，那么就剩实践了，因此，李维奇决定今天下午去探访一下第三区分院，尤其是去拜会一下本次调查的核心人物朱求真院长。

就在特案组即将出发时，第三区治安处接到报案。

光明研究院第三区分院刚刚发生了重大事故，一名研究员不幸丧生。医院的急救车在第一时间到达了事故现场，但很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因此，第三区治安处刑案组和特案组联合出警，一起赶到了光明研究院第三区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