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一道:“你救我,跟你与他是否合籍有何干系?”
林小寒连连抽气,似又想落泪:“师叔难道不知,卢师兄是门主之子……再说,我毕竟给他丢了这么大的脸。”
晏一无语。晏一觉得自己没办法跟他沟通下去。他闭目少时,将一个精彩的噩梦送进卢某神识之中,随即笑道:“以后他还能不能用,就要看造化了。”
“松非,我们走。”
松非含笑应“是”,抬手一道金光圈住晏一与林小寒,三人立时瞬移至落枫门百里外一座无名荒山。
时值傍晚,日头正缓缓落下,漫天霞彩将天穹分作几片,红橙黄蓝相为晕染。
林小寒自六岁起第一次离开落枫门,久违的自由令他又兴奋又恐惧,他正自激动,却听松非道:“林小友救师尊出禁锢,吾等亦救你脱囹圄,自此你与师尊两不相欠。”
他拿出一个储物袋,道:“这里有些小东西,算是我添的谢仪,小友且收下,我们这便各走各路。”
林小寒像是只受惊的幼犬似的,缩手缩脚并不接松非的东西。他巴巴望着晏一,道:“师叔……师叔要抛下弟子吗?弟子自幼在门中修炼,又是无主玉镜,从未孤身在外……这……”
松非皱眉,抢在晏一之前道:“师尊乃转世重修,先前记忆未复才遭肖小欺辱,如今既已觉醒,落枫门的旧因缘,小友不必再提。”
他懒于向这等低级修真者解释,索性随口编个半真半假的故事绝了他痴缠念想。他见晏一看他的眼神中有揶揄之意,传音道:“这人与我们非亲非故,修为又不济,带着他难免误事。弟子只是不想多生枝节罢了。”
晏一未应他,却对茫然饮泣的林小寒道:“我非沈宴,即使是沈宴,也对你并无印象,你究竟为何甘冒大险来救?”
林小寒是说过仰慕沈宴,但仅仅为了毫无根由的仰慕,值得赌上己身命运吗?
林小寒喃喃道:“前辈既是转世重修,又有和衍前辈这般了不得的弟子,想必当初,定是位更了不起的光朱大能吧……”
这跟是不是光朱有什么关系?
晏一道:“不是。”
林小寒泪水未干的目中忽然迸发出比晚霞更绚烂的光芒。
他颤抖着,蒙面被短促吹气拂得起伏不休:“弟子,弟子只是不甘心……弟子自从分化,便一直想像沈宴师叔那样,不依附于光朱,堂堂正正做人修道……弟子,本以为,还是不行,可师叔,哦不,前辈……”
他重重跪下,道:“小寒诚心恳求前辈,收弟子为徒。”
如果不是晏一看着,松非大概已经忍不住直接把他丢下山了。
厚脸皮也要有个限度啊小东西,不依附光朱,就想依附师尊?你知道自己在求谁收徒吗?仙界想攀我师尊的仙人,堆起来高过你那小破宗门的山头,你要排也给我排最后去。
晏一听到求收徒心里本一阵发毛,然感到松非周身氛围都动荡起来,只维持个颜面太平,不由好笑。
他传音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倒霉徒弟有你一个就够了,我怎会自找麻烦。”
松非顿时被安抚住了。他也眼巴巴地望着晏一。
晏一斜了他一眼,拈指推算片刻,对林小寒道:“我早已决心不再收徒,断无为你改愿之理。但据我推算,我们若就此让你离开,你恐难以存活,如此,因果仍存,非我本意。”
“我既为孤阴,想来依这界常理,飞升之前不会太平,你若不怕,要跟着我们便跟吧。”
林小寒其实并没完全听懂他的话,但拒绝收徒和允他跟随两件要旨总算是听懂了,他对晏一拜了一拜,道:“多谢前辈!”
起身又对松非作个长揖,道:“叨扰前辈了!”又道:“既然前辈以前世为主,却不知尊姓大名?”
晏一浅笑,道:“吾名晏一。”
“晏者,天清;一者,道生。”
像是与他应和,山巅之上忽起了一阵大风。晏一的袍袖衣摆随之翻飞,如卷云渡空,江海映月。
林小寒被深深震撼了,及至松非带他们连续瞬移多次,他头晕眼花,几欲呕吐,那景象还深深刻在眼里。
也许,前辈是渡劫期才陨落的大能,当初已成半仙之身也不一定?
这念头他放在心里,并不敢随便乱问。他不是全无眼力劲儿的人,至少看得出和衍前辈不喜欢他跟着。
不过这点礼貌之下的鄙薄,跟往日里光朱师兄们的种种轻慢比,根本不算什么。再说,前辈高人,傲气十足也不奇怪,相较之下,两位前辈已堪称和蔼可亲。
松非对他如何在心里论断自己毫无兴趣。他将两人带回那处小洞天,随手在空地上起了间屋让林小寒去休息。
打发走了缠人精,将师尊迎进小楼坐下,他道:“先前被那小子的事打断了,师尊对此界可还有不明之处需要弟子解说?”
晏一今日听了太多话又说了太多话,已有些懒于闲言,便道:“把你所知书进玉简,我自己看。”
松非应“是”,新玉简现于手中,片刻后,他双手将玉简奉于晏一。晏一接过了,却先搁在身畔,另掏出储物袋,倒出里面几样储物法器,随手一扬,存放其中的诸多物品杂陈一地。
“理理吧。”
松非双眼微微睁大,道:“多谢师尊。”也不讲究,盘膝坐下便逐一辨认起来。晏一忍不住想起将清光垣甩给松非打理后第一次出关,进自己储物空间的情景。
东西杂杂多了十倍有余,大都是原先掉在他面前也不会捡的。具体多了多少,他并不想知道。松非来表功,他看着他顺眼面上澄明笑容,忍了好久才没揍下去。
这小子初遇他那世前的上辈子莫非是个仓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