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其实从摘口罩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被认出来的心理准备，不过店里一直没人来，说实话也没什么，况且坐这么久忘记了书吧的最低消费，不仅忘了买书的目的，最后还被老板请客，其实他是有点心虚的。
但是女生对着他端详了半天，玻璃片挡不住的认真眼神，看得周泽楷心底已经开始发毛了，对方才终于恍然大悟一般惊道：
“哦！你是轮回战队的周泽楷对不对！”
“……嗯。”
周泽楷点头，本以为下一步就是常规的签名合照，却换来了对方真心实意的一句疑问。
“大过年的，你怎么会在这啊？”
“……”
这次轮到周泽楷沉默了。
“放假。”
“嗯嗯！”
女生咬着吸管点头。
“俱乐部……”
“嗯嗯！”
“……在附近。”
“嗯嗯——嗯？”
“嗯？”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大眼瞪小眼，眨巴眨巴，对方率先收回视线，噼里啪啦在手机上打了一串字，然后大叫道：“不到一公里？好近！”又转头对上周泽楷迷茫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啊，我其实是今年才来这店里，虽然知道你们也知道荣耀，但是一直没玩……没想到这居然在轮回旁边，你们好辛苦，过年都要在俱乐部吗？”
意料之中的反应，但非常有趣，周泽楷说话没忍住带了点笑意，点点头说：“我知道。”又摇摇头，“不辛苦，家在附近。”
对面的人好像突然对他的脸呆愣了一下，随即耳尖有点发红，手上胡乱比划了一下，张口说话不太利索：“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不过那个不重要！我能要个签名吗……”
周泽楷欣然同意了：“好。”
“我去拿纸笔！”
像是被地毯绊了一下，女生冲出去的脚步有些踉跄，周泽楷终于没忍住有些愉悦的笑出声，他对自己的脸当然有清楚的认知，也知道和自己对视笑起来杀伤力有多大，无数女粉曾经对着镜头中他这样的表情捂着心口大叫。
很明显他是刻意的，大概是习惯了在外摘下口罩，这种浅笑着营业的状态，不过意外看着对方毫无知觉脸红一惊一乍的样子，再联想这人之前的反应，很明显的情绪外泄，反而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话很多，情绪波动很大，跟自己是相反的类型，周泽楷眨眨眼睛思索着，女孩已经跑回来把纸笔递在他面前了，小心翼翼抬头问了一句：“可以写to签吗？”
周泽楷没拒绝，拿起笔示意她说内容。
对方说那就写给姜徉吧，内容你决定就好。
没多话，周泽楷抬笔写了两句给粉丝常规签名的赠语，只是在末尾多画了一只简笔的小羊。
女生喜滋滋的接过，显然是很满意的样子，正准备再次跑开放好签名，身边突然冷不丁穿来一声唤：
“姜徉？”
“嗯？”女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左看右看，问周泽楷，“哦！你是在问我对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点头，“是我，或者叫店长也可以，反正不要叫老板，太折寿。”
周泽楷摇头，语气非常肯定：“姜徉。”
姜徉露出一个很意外的表情，但随即又恢复了笑脸，像是呼应一样回了一句：“周泽楷。”
周泽楷一愣，稍微有点意外，姜徉不算是他们的粉丝那种极端崇拜，所以他并不是很介意，但一个内向的人并不能一下子就习惯，他遇到上一个这么自来熟的还是黄少天，当然对方没有那么聒噪就是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稍微思索了一下直接略过了，继而说道：“我买书。”
姜徉哦了一声，随即瞪大了双眼，眼珠一转嘀咕了一句大过年还能有生意上门，没注意到对面略有呆滞的眼神。
时间已经从午后迈步到傍晚，稍显灿烂的余晖终于从巷子口落尽这片橱窗里，两人并排而坐侧身相视，近视镜缩减了她眼部周围的面孔，但目光灼灼与窗外的聚光点融合，冬季透骨的寒风呼啸刮过，与室内干燥闷热的空气串联冷热交替，叫人思绪晕乎乎飘上云端，笑意聚焦大大方方注视着你，好像看见三轮太阳。
周泽楷一瞬间思绪万千，长久的商业工作需求让他面上仍然没太多变化，只是没太注意听对方一串说了什么，习惯性的嗯嗯回复起来。
“所以原来不是闲逛吗，要什么类型的书，我帮你找。”
听到这句话周泽楷回过神来，对着姜徉认真答道：“心理入门，科普。”
姜徉有点好奇：“对这方面感兴趣吗？”
周泽楷没觉得不能说：“算是，但不是。”
姜徉思索了一下，没再多问，像是确认了什么，过了片刻起身招手：
“你跟我来。”
姜徉带着周泽楷走到了阅读区的一处角落，对着人说道：
“我不太清楚你需要什么相关的，大部分都在这块了，虽然浪费点时间，但其实你自己看看最好，心里有数。”
周泽楷点头说好，表示自己理解，低头大致扫视了一下就抽出一本，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起来，姜徉则是走回去顺手把对方没喝完的饮料拿了过来，提醒了一句小心别撒书上，得到十分有周泽楷风范的的一阵沉默和一个嗯，显然已经是看进去了。
姜徉犹豫了一会，没回到游戏机的显示屏前面，反而从旁边货架上摸了一张崭新的荣耀账号卡，神使鬼差坐到了电脑跟前，打开了首页上当摆设的荣耀。
周泽楷不久之后就买了书离开了，而电脑前的光一直亮到了深夜。
姜徉看着自己电脑上已经有了基本数值走向的牧师号预备役，在做基础任务的同时翻了网上大半职业攻略和教学，她玩过很多mmorpg并且钟情于治疗辅助职业，因为喜欢那种帮助别人夺得胜利的感觉。
所以荣耀里也不例外准备做牧师号，只不过广义上奶妈这种单一治疗的游戏体验一直是她所不喜的，即便市面上大部分mmo都是如此，但是她在荣耀里看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她盯上了银武。
姜徉的镜片在电脑屏幕反射的光芒中逐渐发亮，嘴角咬着饮料吸管向上扯起，房间里没开灯，于是在黑暗中看起来略带阴森。冬天天黑得很早，这周围也不是繁华夜生活的区域，再加上过年，十一二点街道上的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门了，书店也关了，周泽楷走之后不久就被姜徉提前关了。
反正这时候不开门的店大有人在，不缺她一家，拉上窗帘之后一直奋战到深夜也精神奕奕，她清楚自己一直是这样，如果没有别的安排，可以整天下来除了吃睡都在游戏里，乐此不疲。
姜父母在她升入初中不久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不是纯粹的网瘾，姜徉很小就可以把自己的一切料理得很好，在完成待定的事项后才会玩游戏，只不过和别的孩子相比，在履行自己作为学生和子女的义务之后，不会再去关注游戏以外的其他东西。
姜妈是个半职业的心理咨询师，事后她一眼看出来这是个把个人意志凌驾于本能之上的孩子，一旦成型没人能动摇她的意志，物极必反，所以他们没阻拦姜徉的意志，只是努力将她向一个能在社会上正常生存的人引导。
介于少年时父母对姜徉引导的方向，最后她长成了一个自我意识强烈但责任感过盛的性格。
不论是因为学生的责任还是回应父母的期许，她从未提起过要放弃学业专注游戏。
就如同这家书店，是父母给她留的退路，但如今她没决定自己的未来方向，只作为寒假帮工在这里，那她就不是老板。
新开的第十区很热闹，过年期间更甚，姜徉为了省事直接照着自己的模样捏了个成女角色，名字也直接沿袭自己其他网游的统一id，但光是排队就排了好久，上线之后新手任务npc旁边乌泱泱的人着实吓了人一跳，对话后引导任务打小怪材料都要等刷新抢着来。
在荣耀整体开始升温之前姜徉就已经知道很久了，因为市面上基本所有的游戏她都是从预告和内测开始接触的。
荣耀是个好游戏，需要人全身心投入才能体会乐趣，但因为当时正沉迷另一款网游，还处于升学期的姜徉分不出更多精力去开荒一个长期运营的新游戏。
等到之后闲下来荣耀已经大火，身边朋友也有不少喊她来一起，甚至指望着她上手后带飞的，但正因为过度曝光的舆论趋势，反而让姜徉拒绝了真正接触荣耀。
她讨厌那些跟风的，不纯粹的聚集圈，正如人红是非多一样，游戏也是同理，但可以选择主动远离。
此后荣耀一直在她的生活中有各种影子，但全被视而不见，一直到今天，姜徉颇有些痛心觉得自己违背了以往的原则，居然只是为了一个刚见过一面的人一个笑容。
不过荣耀没让她失望，仅从这个银武编辑器界面来看，她一直知道全民荣耀不是徒有其表，三番五次拒绝只不过因为她是个很犟的人而已。
一个职业能不打破平衡下还完美兼顾治疗输出辅助所有方面，姜徉一直在等待一个这样的设计，但可惜基本上厂商都不会做这种万金油职业，因为想要不影响游戏平衡就一定会削弱各项数值，并且提升操作下限，成为一个大部分玩家无法彻底掌握的失败存在。
因为游戏是给大部分人玩的。
现在，从纯粹保护治疗的牧师到一个万金油辅助职业，只差一把银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