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年被放在司缘君的床上,盖着层轻薄的空调被,头发和枕头间垫着块毛巾。
周弥坐在床边,拢起冬年的头发,把手心放到了她的额头上,发出一声惊呼:“热得能煎蛋了!”
“君君,上回你爸爸买回来的感冒药在哪儿啊?”
“我去找找。”司缘君匆匆跑出了卧室。方知之紧随其后:“我去烧热水。”
许遇鱼坐在椅子上,正对着她的墙上,贴满了海报,左手边的玻璃柜子里,摆放着同样不可胜数的、她不认识的玩偶手办。
“还没找到吗?”周弥也走出了房间。
屋子内只剩下二人。
一阵电话铃声从床铺上响起。
许遇鱼看到,冬年扭过头看向了自己。
她走过去,掀起被子的一个小角,找到了声音来源,是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
“帮我、接一下。”冬年虚弱的声音响起。
许遇鱼犹豫着,想把号码递给冬年确认一下。
“水烧开了,等它先凉一下。”方知之推开了半闭着的门,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嗯?谁的电话?”
方知之的脑袋凑到了许遇鱼的手臂边,头发摇晃着散发香味。
下一秒,许遇鱼手里的手机,被一把夺走。
许遇鱼错愕地看过去,方知之却只是把手机放到了耳旁,走出了房间:“叔叔,是我,方知之......”
......
许遇鱼坐在餐桌前,五个盘子内,摆放着整齐划一的五小块牛排。
方知之从阳台走了回来,对上了许遇鱼的目光。
“周阿姨让我把牛排切好......”
方知之低下了头,她的手,想要把手机放进裤兜,却险些掉落在地。从右移到左,两手并用,终于完成了这个简单的动作。
“小鱼,等会儿吃完饭,你先自己走吧。”
许遇鱼紧紧握着手里的叉子,许久,点了点头:“好。”
......
许遇鱼推着车,抬头看向向外冒着绿色的窗台,慢慢地跨上了车,驶出了小区的大门。
沿路,小摊贩摆上了流动的售货车,肚子被香气勾得直作响。而其中最香的,是里脊肉饼。
许遇鱼想起,小学放学时,学校附近就有这样一个摊位,肆意散发着肉香和油香,诱惑着每个孩子。
孤身一人的自己,却始终没有勇气,挤过围涌的人群,要上一个五块、加满肉的饼。
可现在,她停下车,看向了翻滚着油脂的大铁锅,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胃口。
还是选择了路边的便利店,可不知是还没来得及进货,还是东西早已卖完,可以选择的寥寥无几。
许遇鱼拿下了个卖相不错的紫米面包,正好五块。
她突然想起,海鸥,喜欢吃紫米吗?也许,自己可以拿点吃的,骗个伙伴。
于是许遇鱼驾车来到了海边。
靠在围墙上,她撕开了包装,小口咬下一口,甚至没咬到里面的料。
扯下一小块面包,终于看到了里面的紫米,许遇鱼看向天空,干净的不剩一朵云,仿佛倒反天罡地想要映出大海的模样。
颓然地把面包塞入口中,面包干,里面的紫米甚至更干。
许遇鱼背过身去,靠着墙,滑落到了地上。
日子长,天黑得更快。
许遇鱼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鸡肋,不知过了多久。
母亲今晚又是夜班,外婆应该已经入睡了,哪怕现在回家,也无事可做,也吃不上一口热饭。
可还是要回去,她不可能在海边睡觉。
浑浑噩噩间,有如劣质电影的转场,下一秒,许遇鱼就站在门口,颤抖的手摸索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间门。
扶着楼梯,爬上了楼,许遇鱼坐到了床边,正正好是那块沾污地垫的位置,微凉的地板也是正正好。
许遇鱼把头埋在了抱在一起的膝盖之间,不知何时起的眼泪,模糊了她眼中的黑暗。
还有五天就要开学了,自己的语文一直很差,放假开始时,买了好几本喜欢的书,还没看。
英语题目,是以前学校老师帮忙挑出来的,打印的钱还是自己出的,还没写。
还想着,有时间,能恢复以前的锻炼的......
哭累了,许遇鱼靠在床边,头枕着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抱着她的身子,回到了床上。
......
20时33分:“小鱼,你到家了吗?”
20时51分:“小鱼你晚饭吃饱了吗?我煎了牛肉馅饼。你要的话我给你送来。”
21时15分:“小鱼我先睡了,晚安。”
7时12分:“早安小鱼。”
9时34:“小鱼醒了吗?”
11时23分:“小鱼还没醒吗?”
许遇鱼从梦中,她不太记得昨晚的梦,就像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逆着方向躺在床上。
脸上痒痒的,不太舒服,好像是干皮。
洗脸刷牙,许遇鱼坐到了椅子上,感觉精力十足。
也许反着睡,更有利于回复SP?
埋头在纸页间,午后的阳光,温暖着向前的赶路人,躁动的空气,却带来了不速之客的声音。
顺楼梯而上的,是焦急的脚步。
方知之推开了房间的门,许遇鱼坐在窗前。
阳光照射在她的头发上,打亮了丁达尔的光束。
“小鱼!你、你醒啦。”
“怎么了?”许遇鱼扭头,推了推眼镜,“你怎么来了?”
“我、我有点担心你。”方知之喘着气,小脸红红的。
“担心我干什么?”许遇鱼转回头,希望自己的表情是若无其事。
“我发你消息,你一直不回......”委屈的声音走到了许遇鱼的身后。
“我到现在,还没打开过手机。”
“好吧......小鱼,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许遇鱼绷着脸,极快地吐出两个字。
“我不信......”
“你干嘛!”
方知之把手覆到了她的胸口,触摸着她的心跳:“你在说谎。”
许遇鱼自暴自弃地扔下了笔,起身,无视着方知之,想要绕开她。
然而,下一秒,脑袋一晕,摔倒在了床上。
“怎么了,小鱼,没事吧?”
“没事。”许遇鱼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压住了蚊帐的一角。
“你要不相信的话。”方知之向着许遇鱼压下了身子,“你也试试我的心跳?”
方知之的身影,几乎覆盖了许遇鱼的整个世界,仅剩的一角空处,她看到金属支架在颤抖着哀嚎:“别......”
......
“小鱼,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不是。”
“那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
“你果然生我气了。”
方知之坐在一团粉纱间,看着背对着她的许遇鱼,起身走了过来。
“小鱼......”
许遇鱼坐到了床上,缓慢而又坚定地把方知之的身子按倒:“我也不太清楚,我可能、我可能只是总是喜欢自己和自己较劲吧。”
“什么?”
许遇鱼把头贴在了方知之的胸口,耳朵跳动着,触摸着她的心灵。
“......”
“小鱼,你脑袋好重——唔......”
“别说话,我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