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久久小说网 > 只道天海蓝 > 第69章 第 69 章

第69章 第 69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那小子起先想学古人归隐山林,不理俗事那一套,他才多大?”申时晦同裴瑾顺着木梯下楼,似笑非笑说:“他读的那些圣贤书,进了官场不过是海市蜃楼,总要有这一个时期全数崩塌的,所幸他心性尚佳,还能从废墟里爬起来。”

两人踩得木梯咚咚响,裴瑾侧头看去,注意到申时晦平时总紧绷着的脸,现下有了稍许松动。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她应和道:“学生与他同僚一载,文才品行皆是不须说,只是不太能处事,有时过于执拗,有些事总得遇到了栽到了才能真的明白,詹老托学生遣他出去,想必也是希望他有所磨练。”

申时晦缓缓点着头,似是因这话想起什么晃了神,脚步慢了下来。

裴瑾亦趋亦步跟着,少顷,听申时晦说:“那小子方才说愿意出堂作证,他那些东西顶多引出钱庄造假之事,这于我们不够,但他这一下确实打草惊蛇,钱庄那边今后会更加谨慎,只是动静尚未传出来,朔京这边还不知晓,我派了人盯在钱庄周围,有钱庄的信件一应都截下。”

“还未传到朔京?”裴瑾眼眸一闪。

申时晦颔首:“嗯,他们暗中处理的阴私事很多,按惯例处理谢韫玉,没惊扰到朔京,不过现下人没了,再找不到便不是他们能兜住的了,传到朔京是必然,你知晓的,拦截也做不到滴水不漏,更何况谢韫玉还是那豫城府台送进钱庄的,人不见了他迟早会发现,官衙那头荡无垠掌控不到。”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楼底,转个角,申时晦径直向后院走去,裴瑾紧跟在身后半步,边说:“那学生想,不如先下手为强。”

申时晦瞥了她一眼,让她继续说。

“学生想亲自审讯钱庄的人,”裴瑾思忖着道,“加上顾云赫,学生能让两方供词衔接得当,使其指向詹党。”

申时晦皱了眉,不过并非对于她轻若鸿毛般的搬弄供词一句:“你是说,你要去豫城?”

“不,学生现下不能离开朔京,”裴瑾摇了摇头,听出申时晦没有反对之意,她定定道:“学生想的是,让他们来朔京。”

申时晦这时露出了些许不赞同:“钱庄有人不见必会闹下动静,再者将人送京,耗费的时日不说,一路上恐怕也逃不过那些人的眼线,得不偿失。”

“所以那人须比他们都快。”裴瑾道。

申时晦脚下顿住,侧身看向裴瑾:“那人?”

两人走进后院时,平安正大模大样地坐在水井边,一袭白袍仙风道骨地闭着两眼,指挥尤典往一口大瓮里洒什么东西。

大瓮里坐着个人,光着膀子,手臂搭在瓮口边沿上,老神在在地看着尤典忙前忙后,乐呵着道:“唉哟今天可叫我活够本了,还能被伺候着洗澡儿,还是我尤兄弟!”

“哪凉快哪呆着去!”尤典顶着太阳忙活地汗流浃背,抹了把头上的汗,一手掌抽在他的后脖颈上,“让你进去了么,信不信我现在把底下柴火给点咯?”

“你点嘛!”老铁头挠了挠火辣辣的脖子,呲着一口黑牙根本合不拢嘴,“不过尤兄弟你牙口好么?我身上二两糙肉吃起来铁定塞牙!”

“……我吃你祖宗!”

吼完尤典便后悔了,打了下没把住门的嘴,这老浑球的祖宗指不定四分五裂在哪个犄角旮旯,他吃个鸟玩意。

这打岔的功夫,平安念念有词地念过了又一大串,抽空问道:“都放了没尤典!”

尤典!尤典!尤典!

尤典现在最痛恨的就是“尤典”二字,他空着的手一下子扶上心口,大幅度起伏了几下,悲愤转身,从石板上的一排草药里左抓一把右抓一把,天女散花一般,全洒进了大瓮里,坐在瓮里的老铁头顿时兴奋得同只大马猴在叫。

刚进院子的裴瑾脚下迟疑了:“这是……”

“便是你想的那样,”申时晦解释道,“安大夫在试药。”

裴瑾点了点头,忽略三人只看这场景,她确实是无比熟悉,同样,后续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她也无比清楚。

“赏猴呢?杵那做什么。”

侧边冷不丁冒出来一声,裴瑾循声望去,就见水井边上的平安眼睛开了条缝,佛像开眼一般正看着他俩。

申时晦倒是一点不介意平安的阴阳怪气,径直向那边走去,裴瑾一同跟上,刚站定,一张纸几乎甩到她脸门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他是自愿的。”

“对!自愿的!东家包吃,还给工钱哩!”老铁头在后面跟着嚷。

平安抖了抖手里的纸,抚着白须,一副尽她查验的样子:“也不含毒。”

纸面上横跨了半面、歪歪扭扭的“我自愿”三字,外加一个红手印,裴瑾不用接纸便已经看到了。

她注意点并不在这上,视线穿过白纸黑字,她看到后头的平安自以为不经意地偷瞄着她,想了想,她说:“我在,不会教官府插手此事,大可放心,有缺什么采办便是,钱银让尤典从账上支,出门的事可告知侯爷,他会派人……”

“郎中没干老妖婆的勾当,怕什么官府?”不知是那个字踩到了雷点,平安一下从水井上跳起来,吹胡子瞪眼地绕着裴瑾转了几个圈,将她几乎看出浆了才停下,面带痛色说:“你就想说这个?”

裴瑾站着没动:“有什么我没说到的?”

平安一步跨到她面前,眼似铜铃地瞪了她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小师妹啊,我上次与你说的,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裴瑾怔了怔,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人,才说:“师兄不用再问,我的答案不会变。”

“你……”平安倏地举起手指她,手哆嗦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他便去瞪一旁的申时晦。

“那两瓶东西如何?”被瞪的申时晦浑似不觉地问道。

平安哆嗦的手立马又向申时晦指去,将人盯出浆了也没得到什么回应,面子上挂不住了,他冷哼一声作为收尾,抽了腰间的布袋子,从里面掏出一白一黑两个瓶子递给申时晦:“功效和你知道的一样,老妖婆没插手,没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申时晦转手将瓶子给了裴瑾:“这是你要的两样东西,白的那瓶便是解药,不过她说药可解毒,解不了瘾,还得看那人自己。黑的那瓶……你看着用罢。”

裴瑾将白瓶接过,触碰到黑瓶时她顿了顿,应道:“学生明白。”

将两个瓶子收下,三人间一阵寂静,平安忽然向前一声吼:“把那猴提走,起锅烧火!”

老铁头被允许再次坐进大瓮里时,已至酉时,尤典长吁了口气,拾掇拾掇便要去准备晚膳,申时晦这几日吃住都在医药馆,楼上还躺着个伤病的,瓮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今日裴瑾也没有要走的样子,上有老下有小的重任在身,尤典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用。

正要走,裴瑾却忽然提说要告辞,众人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见院门口探出一个身子。

卸去盔帽与轻甲,那人换成一身便服,没有了白日的冷峻,多了几分柔和,他正望着裴瑾的方向,嘴角勾着笑。

穆之恒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院子,径直朝井边的三人走去,向申时晦、平安各打了声招呼。

“之恒来得正好,”申时晦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裴瑾:“那件事你同他说?”

听闻,穆之恒看了看两人。

裴瑾也看了看两人,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在瞬间,她意识到自己潜藏了一个不妙的念头,她不愿穆之恒与申时晦过多接触。理智上为后续的联手合作,三人坐下来当面说清敲定更好,但是念头越来越清晰,她一时有些茫然。

细想起来,前日让两人相见,她也始终有隐隐的不安,此刻她明白了那不安是什么,但却不知为何不安。

在两人投来的询问中她迟疑着没有回答,这时一个声音插进来:“好什么好,赶紧走!一正经医馆给你们当茶馆子了,想来就来?别想尤典留你们饭啊,看他累得,脸都尖出角了!”

尤典正被挑起了兴致,拄着翁看那一圈人,正好歇一歇,听闻顿时花容失色,捧着脸又摸又掐,发现没什么变化才松了口气,肉都是他一口瓜子一口乐子吃出来的,他可不想成老铁头那尖嘴猴腮的样。

申时晦偏头觑了平安一眼:“那还不是给你使唤出来的。”

“你……”平安甩过去一个眼刀,“你废什么话,忘了昨儿说好的事?想撂郎中的挑子不干?”

在场恐怕也只有平安敢这么对申时晦,申时晦这回直接侧过身看他,平安面不改色,当着他面又赶了一遍人。

被赶着走的是谁不用多说,两人面面相觑,在平安骂骂咧咧的催促下告辞。

申时晦到底没再说什么,站在原地看着并肩远去的身影,暗了暗神色,身旁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他转回头,开门见山道:“说罢,你拦下我做什么。”

平安最是不怕他不苟言笑的样子,继续捣鼓着手里的瓶瓶罐罐,答非所问道:“你方才丁点儿没发觉?”

申时晦说:“发觉什么?”

“试药啊!”平安吹胡子瞪眼,“当年她被老妖婆害成什么样子,你不是没看见,方才我提那些,她什么反应都没有,你觉得这正常?也就在姓穆的那小子面前能瞧出点活人样。”

申时晦睨了他一眼:“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反应岂不是更好,她若一直被那些事困着,我便白教她了,穆……”

“申时晦!”平安重重放下手里的瓶子,“她是心思何等深重的人,历过的事她记得比谁都牢,那些事她说过去就能过去?亏你还是她老师,你拢共也就教她读那几本书,她敬你一声老师到如今,你呢,你拿她当什么?一颗用完要丢的棋子?”

“你一向不愿理医药以外的事,现下又说这个做什么?”申时晦终于正眼看向他,“还是,她说了什么?”

平安盯着他看了半晌,怒极反笑:“你是希望她说什么,还是不希望她说什么?”

“你若真没什么要说,我先进去了。”申时晦面上沉下来,彻底失去了耐性。

说完,他转身迈开步子真要走,平安的声音在身后再度响起,带着饱见生死的淡漠:“我不想掺和进你们的事,但作为她的大夫,我有必要告知你一声,师父放入她体内的东西快要消散了。”

申时晦猛地停住,转身一把揪在平安的肩上:“怎么回事?十年都未到,她当时不是说至少可保上十几二十年?”

“怎么回事我如何能知?你不如自己去问,我也是十五发病那日才发觉的。”平安蹙眉,拍开了他的手,从瓶瓶罐罐里挑出几个,向坐在瓮中面上浮起痛色的人走去。

行至半途,他顿了顿,还是补道:“现在让她停手,跟我回去,或许还有救。”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