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江公拖住便好,江公手下言官众多,上几碟弹劾的奏疏,想来对于您并不是难事。”
对方口中的“他”,江望未加思索,便想到了进门时那个精壮的男子。
他胸前起伏欲烈,愈加难耐,猛地抓起了手边凉透的白玉盏,掷向了地面。
杯子在地面瞬间碎裂,碎片四处飞溅。
江顺正捧着盛着热水的铜盆刚走到书房门外,听到这声响,也顾不上铜盆里的水直接跑进了屋,便见原本躺在躺椅上的张纶已经坐起来,怔怔地看着地面的碎片,仿佛被吓出了魂。
他当即上前,看了看张纶,又看了看地面的碎片,发现只是碎了个杯子,他呼出口气:“老爷可是渴了,我重新倒一杯来。”
“江顺。”张纶突然开口喊他,他声音带着惊醒的嘶哑,仿佛还未回过神,又喊了一遍。
江顺便不走了,应了两声,握上那只露在外头的手,张纶昏沉的双眼逐渐清明了过来。
他看清江顺的脸,突然轻轻一笑:“老家伙,你怎么这么老了啊?”
江顺腼腆笑了笑:“老奴长得便看老。”
张纶挪着身要去靠后头的椅背,江顺拿来了放在一旁的枕头垫在他身后,张纶坐好,突然像打开了话匣子:“我还记得我们两动身去永州,走的时候你这一头发还是黑的哟,皮也紧实着,脸上还能瞧出红白,真是不堪看,不堪看啊,你说你何必,我不让你跟你偏要跟?”
“老奴这辈子没离开过你身边,不让老奴跟,老奴又去哪嘛,再说没有老奴,老爷哪吃得上自家的菜、自家的鸡?”
“哈哈哈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这老家伙还是个干农活的好手……”
笑声散去,张纶反握住江顺的手:“江顺啊,回去罢,再替我看看辽州的院子罢,那里是我最舍不得的地方,山野万万,杯酒淡饭,沐浴吹风,童子围绕,坐春咏歌……”
江望眼眶涌上酸意,他垂下头,摇了摇。
“唉,你何苦,何苦……”
良久,寂静的屋子里一声轻叹:“去……再替我磨一次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