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见抚看着蔫下来的卷毛猫猫,对萩原研二跟松田阵平的贴心有些受用。
那微妙的心态就类似于,家里最任性的那个孩子终于成熟了,属于老母亲的诡异欣慰感。
奇妙的心态被春见抚没怎么掩饰的眼神投射出来,松田阵平又开始有些炸毛了。
春见抚轻咳一声:“不过松田君,没想到你居然跟柯南那么熟悉,甚至到了互相存号码的地步了。”
说起这个,不止松田阵平。
就连前面开车的萩原研二表情都有些微妙了起来。
“比起这样……倒不如说毕竟总会在各种爆炸现场见面,不熟悉也困难吧。”松田阵平嘴角抽了抽,“那孩子,简直就是炸-弹之神的亲儿子,走到哪里哪里爆炸。”
春见抚瞪圆了眼睛:“诶?”
柯南君……也和什么神明有关系吗?
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持续了一秒,很快就被春见抚自己压了下去。
他看过江户川柯南的灵魂,只是天生的多坎坷罢了。
“比起炸-弹之神,小柯南更像是死神才对吧。”萩原研二跟着开了个玩笑,“毕竟班长见到他的次数,可比我们多多了。”
伊达航所在的科室,正是应对杀人犯的搜查三系。
春见抚忍不住轻笑出声:“大概是因为柯南君是侦探吧。”
“案件总是会召唤侦探的,不是吗?”
而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两人,春见抚甚至明显的看见了松田阵平变身撇嘴猫猫。
但这两位警官先生倒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无论他们讨论的再怎么起劲,江户川柯南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一年级的小学生罢了。
把春见抚送回家,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并肩走着。
他们两个自从警校出来之后,就干脆从警察宿舍里搬了出来,合租了一间公寓。
两道脚步声一同走着,无言的默契让他们不需要多说什么,就足够理解彼此。
身旁的脚步声忽然停下了,松田阵平停顿了一下才回头。
只见他那向来脸上都是轻快笑意的幼驯染,此刻靠着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指尖燃起了一支香烟。
萩原研二的那双眼睛,用松田阵平平时的话来说,就是“看条狗都深情”。
此刻那双眼睛正呆愣愣的看着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的橙红反射在通透的紫色中,是缭绕的烟气掩盖不住的幽思。
松田阵平脚步一转,转身跟着萩原研二一起靠在了墙边。
他极其顺手的从萩原研二的口袋中摸出烟盒,在萩原研二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漠视下,用指尖不甚熟练的捉出一根烟,也跟着点燃夹在了指尖。
松田阵平不太会抽烟,或者说是他家幼驯染向来不太喜欢看他抽烟。
可尼古丁的味道确实让人能过缓解愁思。
于是此刻的松田阵平也只是捏着那支烟,让它陪着萩原研二手中那支燃烧。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萩原研二口中吐出一串烟雾后,松田阵平终于像是忍不住似的,用脚轻轻踹了踹萩原研二的小腿。
“喂,hagi。”松田阵平收起墨镜别在衣服胸口的位置,而后双手抱臂看向萩原研二,“你到底想说什么?”
萩原研二这才像是思绪回归到了本体,闻言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小阵平这副样子,要是让小春见看见的,会被说教讲像是小混混吧。”萩原研二把自己挂在幼驯染身上。
松田阵平听他这话,就大概知道对方到底在纠结什么了。
能把春见抚脱口而出,松田阵平能猜得到萩原研二大概是上一秒还在想着有关对方的事情。
而他们刚和春见抚从北海道一起回来,能思考的问题又太多了。
就像是在车上,对方不经意间说漏嘴的,有关晚上睡觉的问题。
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还是以前的春见,还是七年前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大概会不管不顾的踩满油门,直接面对面抓着对方的领子要他解释清楚怎么回事。
但是现在的松田阵平不行。
他看得懂金发混蛋那些复杂的眼神。
就连松田阵平都能看懂的眼神,萩原研二这个本就心思细腻到了一定程度的人,自然也是早就察觉到了的。
春见抚当年的失踪,安室透不让他们再深究下去。
可是有些事情,不说已经比说任何东西都要清楚明白了。
春见,很有可能和安室透卧底的那个组织有关。
更有可能,跟了无音讯过久的诸伏景光有关。
关于诸伏景光的消息,他们两个就算去问安室透,得到的也都是对方的沉默和含糊其辞。
松田阵平跟萩原研二可以装傻,但他们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春见那家伙……”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吸入肺中的空气充斥着尼古丁的味道。
他什么都没说,但那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比任何话都要生动。
松田阵平直接把手里刚刚燃起没多久的香烟按灭,然后得到了身旁幼驯染不可置信大呼小叫。
“诶!小阵平好浪费!”此刻的萩原研二似乎已经完全从刚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那可是研二酱的烟诶……”
松田阵平单手撑住自己肩膀上长出来的萩原研二的脑袋,有些烦躁的啧了一下,而后又嘟囔着说:“也不知道春见那家伙都想起来多少了。”
松田阵平直觉,现在的春见抚和他们相处起来,已经与七年前没有太大差别了。
如果不是最开始对方确实认不出他们的样子,松田阵平都要以为春见抚失忆这件事,是他自己的妄想了。
“有关这个的话。”萩原研二顿了顿,然后才故作轻松的继续说,“小春见应该都想起来了吧。”
“是么?”松田阵平挑眉看他,“但是春见那副警惕到无法入眠的样子,可不像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但是如果小春见没有都想起来的话,应该说不出要我们把小安室的份都玩回来的那种话吧?”萩原研二用脑门蹭了蹭幼驯染的卷毛,然后直起腰轻笑一下,“毕竟从表面上来看,我们跟安室侦探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吧。”
“而且啊,小阵平。”萩原研二的笑容微微苦涩了些,“我们又要怎么确定,以前在小春见家里住的那些时间,对方就是安心入眠的呢?”
松田阵平从未想过这件事,被这么忽然的指出,那双凫青色的眸子都愣住了。
萩原研二想起那个晚上,春见抚忽然就把对诸伏景光的称呼换成了相当亲近的“景光”。
发生了什么,什么时候发生的。
那些跟他们在一起的夜晚,春见抚真的有安心入眠过吗?
萩原研二轻轻呼出一口气,自己对着自己呐呐:“不过光是这样纠结也没用吧。”
松田阵平推开他的头:“当然没用啊。”
他双手抱臂,虽然早已经摘下了那副墨镜,但看起来似乎更富有凶巴巴的气势了。
“想知道就去问。”松田阵平忽然冷笑一下,“我们不知道,金发混蛋还能不知道吗!”
咯吱。
萩原研二的表情忽然一空,眼睛看向松田阵平的手。
他家幼驯染是怎么做到把拳头捏的咯吱作响的啊救命!
“什么事情都不肯说,那家伙真是可气。”松田身上似乎在散发黑气,“还有景老爷,这两个混蛋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揍他们一顿。”
萩原研二表情忽的柔软了。
“好。”萩原研二勾肩搭背的搭上松田阵平的肩膀,“他们两个混蛋,一个都不能放过啊。”
所以,都给我们好好的回来啊,两个混蛋。
……
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次日安室透一大早就接到了两个同期的午餐邀约。
因为要对自己的身份进行隐藏,安室透总在下意识的减少跟往日同期的见面接触。
可是现实的变数总要比预期多太多。
一味地逃避还不如接受现实,因而安室透也在飞快的给出跟几人打好关系的理由。
也是因为如此,一顿约饭而已,安室透并没有想太多。
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安室透,自然而然也没想到,自己进入两个同期合租的公寓时,迎面而来的就是卷发同期的一拳头。
安室透:?
在生死边缘游走的卧底先生,自然要比警察同期反应快的多。
他飞快的躲过松田阵平的一拳,绕到对方身后,飞快反剪住松田阵平的手臂。
当然他也没敢太用力,毕竟拆弹警的手可是无比珍贵的财富。
连接着他的职业生涯,更连接着每一次生死的风险。
此刻的安室透还只以为是气场不合的好友别样的见面礼。
所以金发男人压根没有堤防笑眯眯的另一位同期。
于是下一瞬。
“嘶……痛痛痛!”安室透不可置信的看向萩原研二,双手抓住对方勒住自己脖子的手臂。
当然了,萩原研二没有真的用力,只是安室透配合演出。
看着安室透虽然懵逼,但依旧配合他们行动的样子,松田阵平没有一点怜香惜玉。
甚至在安室透茫然的视角里,这个卷毛混蛋还在狞笑着靠近他。
咔哒。
安室透面无表情的看着同期给自己拷上了银手镯。
一分钟后。
安室透坐在沙发上,对面是两个坐在地板上的两个同期。
卷毛的那个重重把手里的橙汁砸在桌面上,比起警察,周身的气场更像是某个极道组织的老大。
“安室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松田阵平冷笑一声,“我劝你还是快点说实话。”
萩原研二脸上呆着松田阵平的墨镜,此刻相当配合的附议:“就是就是。”
安室透嘴角抽了抽:“喂,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啊?”
他手上的手铐还没被打开,但是当然的,这玩意实际上也拷不住他。
安室透只是单纯的还在配合同期表演。
“有关小春见的事情。”萩原研二表情严肃了些,“我跟小阵平应该也有知情权吧?”
没想到他们是来问这个安室透表情不由得一愣。
“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是,当年是我们一起认识的春见啊。”松田阵平敲桌,凫青色的眸子写满了坚定,“安室,或许你有没有想过。”
“你可能确实比我们要了解更多的春见,甚至是更真实的春见。”松田阵平语气认真,“但同样的,我们也能见到你所不了解的春见。”
安室透神情愣了愣,但随即,是更加无奈的苦笑:“松田,萩原,有关春见的事情,你们还是不要多参与为妙。”
“他从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么无害的受害者。”安室透的拳无意识的握紧,面上的神情已经变成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复杂苦笑。
或许是在难得能够交心的同期面前,安室透一直以来强撑着的那些情绪有一霎那的泄露。
那些滔天的,愤慨与悲怆,茫然与痛苦一并涌现出来。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安室透这不同寻常的情绪中读出了些不妙的东西。
萩原研二语气干涩。
“呐,我们只问一件事。”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诸伏他……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和春见有关?”
当年两人的状况正好,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是喜闻乐见的恋爱故事。
但似乎,这段感情才是真正悲剧的开端。
安室透的笑容苦涩,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我曾经是真的想要杀了春见。”
松田阵平瞳孔皱缩,指尖握住了眼前的桌子边缘:“什么……”
安室透那双紫灰色的眸子中是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惘然,那些巨大的悲痛从未被放下过,无论何时被触及,仍旧是血淋淋横在心口的伤疤。
“但是他还不能死。”安室透神色逐渐平静下来,只是目光更加复杂痛苦。
安室透苦笑的看向他们两人:“他也是受害者。”
“而且,他还有罪要活着赎完。”安室透深吸一口气,“他自己的,还有景光的。”
“春见抚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我才会不甘心。”安室透闭了闭眼,指尖飞快的转动几下。
牢牢拷在他手腕上的手铐滑落入安室透的掌心。
安室透轻轻把东西放在桌面上,迎着两个同期震惊且不可置信的眼神,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大费周章搞这些,应该不只是想听我说这个吧?”
萩原研二苦笑一下:“小安室的事业心还真是可怕。”
安室透疲惫的看了他一眼。
在这件事上,他不需要安慰,也不想被安慰。
还不如赶快了解这一切,然后让法律决定那人到底要怎么赎罪。
“我们确实有事情要告诉你。”萩原研二把本来准备的话术精简了一半,准备速战速决。
他没有要揭安室透伤疤的意思。
萩原研二猜到过或许发生了相当不妙的事情,可怎么都没猜到会这么……沉重。
他紫色的眸子闪过无奈,更多的是对友人相残的悲哀绝望。
听到转述的萩原研二尚且有那一瞬间的大脑空白,更不提和诸伏景光关系更好,还直面了这件事的安室透了。
“本来是想告诉你,春见他其实从七年前开始就一直在警惕我们……但现在看来似乎没必要了。”萩原研二苦笑一下,想来温柔多情的眸子此刻也填满了苦涩复杂,“还有另一件事。”
松田阵平和安室透同时抬头看去。
松田阵平可不知道,原来hagi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跟安室透说。
甚至连他这个幼驯染都被瞒着。
“小春见他……”萩原研二感觉自己嗓子有些干涩,“是从来不会留疤吗?”
“什么?”
话题的跳跃度太大,安室透表情空白了一瞬。
“光是我跟小阵平知道的,小春见身上该有的枪伤痕迹就该有两处。”萩原研二抿了抿唇,“但小春见身上什么都没有。”
安室透瞬间表情凝固起来。
身为组织成员,春见抚可不会有给自己身上做医美的闲情雅致。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春见抚的身体,本就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松田阵平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开玩笑的吧?再怎么不易留疤体质,枪伤也该留下点痕迹吧?”
一瞬间,三个人都感觉到通体生寒。
留不下任何痕迹的身体,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究竟是什么样的痕迹,或者说春见抚要经历什么样子的事情,才会导致连痕迹都不能留下?
而比起另外两人,安室透知道的还要再多一些。
于是在想到这一点后,三个字几乎是瞬间从安室透脑中跳了出来。
实验体。
安室透嘴唇嗫嚅了几下,上一秒还萦绕在他脑中对春见抚的怨恨,一瞬间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安室……”松田阵平皱眉,起身走到他身边,拍拍安室透的肩膀。
虽然没直说,但担忧已经溢于言表。
“我没事。”安室透摆了摆手,慢慢抬起头。
他的情绪已经被沉淀下去,此刻紫灰色的眸子里,只剩下属于波本的危险和疯狂。
“我只是忽然有了个猜测。”安室透深呼吸。
那么温柔的春见……还有全然无辜的hiro。
如果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那hiro的死……
未免太过悲哀。
萩原研二眉毛皱的更深:“小安室,你……”冷静一点。
“抱歉,我要先走一步。”安室透站起身,拿上自己的外套。
他语气有些干涩:“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验证自己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