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一轮弯月高高悬挂在半空中,安家陷入了一片寂静。
然而,客房的灯还亮着,偶尔有佣人经过,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物体落地的动静。要是不知情的人经过还会以为是两只哈士奇在疯狂拆家。
一通搏斗后,室内如台风过境。连禾拽着肃眠的领子,把他死死按在床上,假笑着诱骗他:“你喷一点点,我就会更爱你了,这难道不好吗?”
肃眠看上去是真的很讨厌这个气味,脸上的惊恐不言而喻。他死命挣扎,牢牢握住了连禾想往他身上喷香水的手,哀嚎道:“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不用更爱我一点点!”
他抬腰一用力,连禾一时不察就被他从身上掀了下去。肃眠利落地翻身按住连禾,无奈道:“你冷静一点啊,连禾!为什么要买这么奇怪的东西!”
“因为我喜欢,”胡说八道是连禾最擅长的事,他要是满嘴跑火车起来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他试图掰开肃眠握着他的手,谆谆善诱,“喷这种香水的男人多帅啊,你说是吧,你喷一点,在我眼里那可不就魅力值歘欻欻往上涨吗?”
“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啊啊啊?!”
“我的喜好与众不同啊,很难理解吗?”
肃眠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才不要这种东西!”
连禾:“啧。”
连他的甜言蜜语都骗不了肃眠了,看来他是真的超级讨厌螺蛳粉的味道。
但他越是这样,就越值得一试。
连禾不再跟他废话,开始专心致志地跟人撕扯起来。他当血猎已经有6年了,论技巧肃眠不是他的对手。肃眠只觉得身下的人滑不溜湫,几次差点被他挣脱开来。
肃眠急了,心率迅速攀升,他只觉得掌心发热,下一秒,他的掌心突然漫出一股黑雾,雾气如藤蔓般攀上连禾的手腕,将他的两只手牢牢地绑了起来。
连禾:“?”
肃眠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特殊能力竟然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他拍拍连禾的肚子,诱哄道:“别闹了好吗?咱不用那个香水。”
连禾瞪着手腕上的黑雾,使劲儿扯都挣不脱。
说来也奇怪,这些黑雾在山上可以吞噬大片生命,所经之处几乎寸草不留。他原本以为这东西有腐蚀的能力,但现在裹在他的手上时却并不觉得疼痛,只是有一种凉凉的触感,好像清晨山里湿漉漉的雾气落在了手腕上一样。它绑得很轻,生怕擦伤他的手腕似的。
“闹了大半晚了,睡觉吧。”肃眠不敢再多掰扯那个香水的事,他生怕今晚过后连禾又搞来什么螺蛳粉味的东西,让他避无可避,那他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从身后搂住了连禾,伸手关了灯。
连禾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被他搂在了怀里,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说刚开始他只是为了给肃眠喷点讨厌的香水而跟他闹的话,现在就是真的想制服他了。
可惜双手被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在黑暗中默默瞪了肃眠半天,最终只能乖乖睡觉。
·
安家的佣人一致觉得那两位新来的客人很奇怪。
两个都是男人,而且走在人群中都是回头率极高的高颜值群体。刚来安家的时候,两人偶尔会黏在一起做点让人羞红了脸的事,有人私底下看到两人抱在一起亲吻,差点看得鼻血狂涌。
帅哥配帅哥的组合总是看得人赏心悦目。
然而这两天不知出了什么事,两人似乎有了隔阂。
那个个头稍高一点的帅哥开始躲着另一个帅哥,看见对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通疯狂逃窜。
肃眠躲在假山背后,露出小半张脸幽幽地盯着连禾看。
连禾追了肃眠一路,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现在人也累得不像话了,还没能把香水喷到肃眠身上,气不打一处来。
安琴如目睹了这一幕,实在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晚上连禾被肃眠绑着手脚睡觉,白天就倒转攻势追着肃眠跑。
他逃、他追、他根本追不上。
这么多天来都没能让肃眠喷到一点香水,这小瘪犊子一见到香水就跟兔子似的撒腿就跑,连禾根本追不上。
连禾泄气地坐在花坛边,揉乱了头发。
“进程如何?”安旭不知何时现身,坐到他身边问。
“不行,喷不到一点。”连禾无奈道,“这样下去仪式的第一步都完成不了,难不成真的要我去跟他说分手吗?”
安旭笑道:“我觉得你完成得挺好的。”
“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肃眠这两天黑眼圈越来越重了。”安旭笑得不怀好意,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的黑眼圈也一样重。”
连续几宿都睡不好,黑眼圈能不重吗?
虽说肃眠晚上为了以防万一都会先把他绑老实了再抱着他睡,但他还是不踏实,生怕连禾半夜突然暴起给他喷香水,每隔一会儿都要睁眼看看连禾在干什么,有没有睡着。
而连禾为了找给他喷香水的机会几乎无所不用其极,晚上也时刻等待着黑雾松动,然后见机行事。
“看你们状态都不好我就放心了。”安旭道。
连禾瞥了他一眼。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奇怪。
“差不多了,该到下一步了。”安旭从兜里掏出一串黑发晶手串,“让肃眠戴着这个,三天后就可以进行仪式的最后一步了。”
连禾接过了手串,目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手串比螺蛳粉味的香水好了百倍,连禾要给肃眠戴上时,他没任何异议就顺从了。
肃眠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皮肤又是冷白色,戴着黑发晶手串更是漂亮得如同雕塑一样。连禾给他戴上手串,忍不住把玩了一下他的手指。
肃眠左顾右盼,确定连禾身上没带香水后才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香水的事连禾算是放弃了。
“连禾,我们要在77区待到什么时候?”肃眠忍不住问道。
“你有什么事要处理吗?”连禾抬头,捏了捏他的脸颊。
肃眠笑了笑,摇头:“就是觉得待在安家也不太方便,还是自己的地盘待着安心。”
连禾摸摸他的头发:“很快。”
三天后,仪式成功,他们就能回去了。
如果不成功……
连禾不知道该怎么办。
中止仪式都没用的话,肃眠的存在对血猎来说就是一大威胁,总部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杀了他。肃升的话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就算他带着肃眠躲到了天涯海角,只要他还是【容器】,神明就依旧会降临在他身上。
到那时他又该怎么办?为了人类杀了肃眠?还是为了肃眠放弃整个人类种族?
以前看到这种类似的说法时,连禾总会嗤之以鼻,觉得这是杞人忧天,这种两难选择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然而他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选择。
人类,还是爱人?
他不知道。
肃眠敏锐地发觉连禾的心情低落了下去,有点无措地抱住了他,轻拍他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别想不开心的事了,要是……要是……你实在想喷那个螺蛳粉香水,那就、那就……只能一点点。”
连禾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的爱人这么可爱,他怎么舍得放弃他?
·
三天的时限很快就过去,自从连禾不执着于给肃眠喷香水之后,他晚上睡觉也不会用黑雾绑着连禾了。
也不知是不是黑发晶的作用,连禾能感觉到肃眠体内的力量被压制住了些许。他让肃眠试着使用能力时,那些原本他已经运用得得心应手的力量却不听使唤了,无论肃眠怎么尝试都没有冒出来的苗头。
“真的用不出来了吗?”连禾一脸兴奋。
肃眠警惕地后退半步。
用不出来,不就意味着他没手段制约想给他喷螺蛳粉香水的连禾了吗?他该不会在这个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吧?
连禾反复追问,肃眠不好驳了他的兴致,只得点头称是。
压制住他体内属于神明的力量之后,就到了仪式的最后一步。
太阳西沉,晚霞如火般艳丽。
肃眠被连禾带到了一个房间。
房间所有的窗户都被封上了,上面还贴着符纸一样的东西,室内晦暗不清,点了很多支蜡烛才勉强照亮屋内的陈设。房间除了中间一张躺椅以外再无他物,躺椅周围摆着好些血族讨厌的植被,光是嗅到那些气味,肃眠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们进入房间之后,能听到唯一的门也被人从外面封了起来。
肃眠不解。
这是要干什么?
连禾从进门之后就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他端起一旁调配好的墨水,用柔软的毛笔在里面搅动几下,沉淀在底部的深色就被搅了起来。
“连禾,我们……”
“脱。”
两人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肃眠噤了声,下意识护住前胸,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连禾冲他微笑,手指轻点他的胸口,再一次口齿清晰道:“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