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蔺晨昏真的看起来太过狼狈，已经躺在床上的梁春祺也支起半边身子追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眼看没法蒙混过关，他只得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我没事，和君无凭请教了一点技巧动作而已。”

如此才终于逃过了两位好室友的盘查。

但关灯上床之后蔺晨昏还是难以入眠，于是他只能去折腾暗夜里唯一的骚扰对象：

【啾啾啊，我太难受了，你陪我聊会儿天好不好？】

小肥啾出现的时候甚至脑袋上还顶着一个毛绒绒的蓝色睡帽：【可以哟。】

蔺晨昏觉得有些抱歉，他并不知道系统还需要睡眠，小肥啾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脾气很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没关系的哟，我休眠只是因为晚上闲得无聊而已。】

这句话减轻了蔺晨昏的心理负担，于是他真的抓着绒球球聊了起来：

【客观上我知道我不该生君无凭的气的，他真的是个好人对吧？所以才一直这么理智又温柔，我也知道他只是不想我出事而已。

【但是主观上我真的觉得很憋很闷很难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人类是复杂的生物，作为一只系统，小山雀实在没太开发安慰这个功能，不过它敏锐地捕捉到了蔺晨昏话里一些与事实有出入的部分，于是很快进行了修正：

【其实君无凭也不是一直这么理智的哦，他虽然是个好人，但是当初离黑化也就差一丢丢而已。】

【诶？】这下蔺晨昏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原来君无凭这样的人竟然也会黑化吗？他觉得有些想象不出来：【你说的差一丢丢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在宿主大大你挂掉之后吧。】小肥啾眨了眨眼睛：

【在你的葬礼当天，君无凭的黑化指数达到了临界值，我们判断如果放任不管他就会真的把这个世界拉下地狱。

【数字模拟出来的最大概率路线是成为资产难以计数的超级明星，然后暗地里资助生化学家研究复活你的办法，为此不惜把所有活人都变成丧尸。

【第二可能的方向是变成全球最大的军火贩子，不断地挑起战争以破坏所有幸福的家庭。】

……？蔺晨昏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君无凭的认知似乎有很多需要更新的部分。

还没等他消化完毕小肥啾就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宿主大大就从来没有好奇过你为什么会重生吗？】

蔺晨昏有点讶异地摇了摇头，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的重生不是以C位出道为前提条件的么？

【等等……】蔺晨昏反应过来了，【所以我的重生是君无凭付出了某些代价换来的？】

小肥啾点了点头：

【没错。那个时候正好李忠意外身故了，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人代替这个重要角色走完他的一生，而君无凭完成这个任务的报偿就是你得到了重生的机会。】

【哈？】蔺晨昏嗤笑了一声：【所以你们是在两边都开了条件对吗？】

白团子缩了缩小脑袋：【条件是规则生成的，规则不会无端给予，但也不会过度索取。宿主大大C位出道以后除了重生也会获得很多积分奖励的。】

【那司寇呢？他不是也重生了吗？】

【唔……因为重生其实是非常规策略，会产生十分强大的能量波动，所以偶尔会有一些意外情况作为副产品。】小肥啾解释道。

但是蔺晨昏已经没有办法听得很认真了，他在心里大骂君无凭可恶，刚才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不告诉他，还一直道歉道歉道歉。

【所以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是吗？我只能看着君无凭在这个世界里孤苦伶仃，我和他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也不会再有未来？】

问出这些话的时候蔺晨昏感觉自己的心都颤抖了一下。

但是小肥啾只是长久地沉默，然后惋惜地点了头。

蔺晨昏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君无凭唱的那首《逆光之愿》，想起君无凭问他“分开以后能不能尽力让自己幸福”，想起他失去记忆作为“古人”时的靠近，以及重拾身份后奇怪的疏离……

所谓的“番文”并不是“糊”而是“who”，所以从自己第一个隐藏任务帮助他回答出“Who are you”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慢慢滑向深渊了是吗？

大概他现在正经历着的所有愤怒、痛苦、无可奈何，君无凭都早早尝了个遍，所以得出的最优解就是祝他幸福，幸福到总有一天把这一切都忘记。

但是怎么可能忘记呢？

【《逆光之愿》究竟是谁写的？】蔺晨昏还记得那几个传说中“用了笔名”的作词、作曲和编曲。

【君无凭。】小肥啾答得很快。

也不是很意外。蔺晨昏又问：【那他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绒球球歪着脑袋回忆了片刻：

【很多。比如前世你摔下楼梯之后送你去医院的是他，所以据我观察他现在对你的各种不良身体状况似乎都有一点PTSD。

【《象形世界》那个游戏里面一直陪你到处跳舞、蹦极、潜水的玩家也是他，因为他担心你在现实里无法跳舞会走不出来所以故意去游戏里“偶遇”你。

【他后来还养了一只猫叫毛毛，因为你家有花花和泡泡；《你好小猫咪》那个综艺是他撺掇节目组邀请你的，他本来想在第一期的时候跟你表白。

【哦对了，他用来表白的那首歌曲旋律和《逆光之愿》是一样的，不过这次他把歌词改了。】

小肥啾每说一句话蔺晨昏就觉得胸口痛了一下，乃至于到了后面甚至有些千疮百孔的茫然。

【……宿主大大？】小肥啾用翅尖戳了戳蔺晨昏，而他依旧呆呆地没什么反应。

蔺晨昏觉得自己和君无凭之间应该至少有一个是疯的，否则事情怎么会离谱成这样呢？

他好像被满到溢出来的爱包围了，但心里又实在酸楚得不行：【我真的，我没有办法接受，我不懂为什么明明我们这么……却不能在一起，我真的会恨。】

这样说的时候有个疯狂的念头滑过了蔺晨昏的脑海。

如果世界上有李忠这样的重要角色，如果君无凭黑化之后是这么恐怖的一个坏人，如果他们为了阻止君无凭的黑化竟然不惜动用重生这样的非常规策略……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君无凭这个人对世界和系统而言也很重要呢？

蔺晨昏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念头：【你们系统有老大吗？我要见他，否则我就把君无凭杀了，或者诱导他自杀。】

小肥啾的反应像是见到了它太奶奶，被吓死又活过来以后它很快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不不可以杀掉君无凭！这是很危险的行为！】

蔺晨昏再次重复：【那就让我去见你们的老大，或者你直接和他说，让他把君无凭的命改了。】

【我我我我问一下我师父！】山雀系统“嘭”地一下消失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小肥啾下一秒又“嘭”地一声出现，喘着气同蔺晨昏说：

【师父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先例，有人类为了见主系统献祭了很多很多很多的积分，但是你目前累积的还不太够。】

有先例就行，其他的废话蔺晨昏也懒得听：【你就说差多少吧。】

【如果算上宿主大大主线任务成功C位出道的巨额积分，那么大概还差三个支线任务。】

他做到五分之四的魂穿算一个，目前八字没一撇的拆散真情侣算一个，那么好像也只需要再新开一个而已。

【……但是理论上来说宿主大大的时间是不够的。】

小肥啾看起来十分沮丧，【节目结束后系统就会彻底撤出你的生活，所有任务都会在那时结算完毕。

【老实说之前从来没有人试过在半个月内完成三个支线任务，如果失败的话你的个人数值会被扣得很惨，可能最后又穷又丑身体还很差。】

但是蔺晨昏却只笑了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试，既然你已经让我知道了还有希望那么我就绝对不可能放弃。】

【可是见到主系统也只是见到而已，君无凭的命运判定不一定会被扭转的。】小肥啾提醒道。

【那也得先见了再说。】蔺晨昏毫不犹豫地下定了决心，【就现在，我要抽下一个盲盒。】

小肥啾抱歉地看了他一眼：【不可以哦，为了避免宿主们完不成任务导致债台高筑，最多只能同时进行两个支线任务。】

【那我明早八点抽新的魂穿盲盒。】蔺晨昏又道。

这次绒球球摇头之前先飞远了一点：【也不可以，因为师父说最后一个魂穿任务主系统好像有别的安排。】

【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故意卡得我攒不够积分吗？】蔺晨昏发火了。

【不是的不是的。】小肥啾连忙解释，【如果支线任务被主系统插手，那么相应地奖励也会升级的，可以拿到的积分会多很多哦。】

蔺晨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但蓝色的眸子里仍像是酝酿着一场海啸：【如果君无凭下场凄惨，我保证你们和这个世界都会一起陪葬。】

山雀宝宝捂紧了自己的小睡帽瑟瑟发抖，蔺晨昏最后挥了挥手放它休眠去了。

回到系统世界的小山雀急急忙忙地去找了师父，而那只经验丰富的猎隼刚刚松了一口气摊在椅子上：

“蔺晨昏的黑化值稳住了，徒儿你做得不错，辛苦了。”

小山雀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宿主大大今天好凶好可怕！”

猎隼一边帮它顺毛一边叹了口气：

“毕竟他是能够影响千万人情绪的重要之人，如果变成恶人的话负面能量比君无凭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当然也是很恐怖的。”

“宿主大大和君无凭真的不能在一起吗？我觉得他们好可怜哦。”山雀难过地耷拉着翅膀。

猎隼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己涉世未深的小徒弟：

“很难说啊，主系统是不可预测的，我们也只是旁观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