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村地图关闭后，很快办公大楼地图也关闭了。

目前只剩下蔺晨昏和君无凭所在的废墟，废墟西边的皇宫以及西南边的《不死神话》三个区域。

“要不先去皇宫吧？”蔺晨昏提议道，“皇宫有望楼，在上面防守比较占优势。”

目前已经淘汰了不少人，君无凭一路都在计数，此刻掐指一算：

“还剩12个人，我们占个制高点也好。”

不过谁也不知道下次缩圈会关闭哪张地图，俩人一路往西走，结果爬上望楼一看，似乎有个人也和他们想到了一起。

“诶，司寇！”蔺晨昏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君无凭跟在后面没说话，但满脸写着高兴。司寇看都不看他，直接问蔺晨昏：

“你怎么跟个法师走一起？”

……蔺晨昏只觉得今天属实已经被嫌弃麻了。

五分钟后游戏系统提示《谁说的》废墟地图开始缩圈，三个人在望楼蹲了10分钟，居然一个淘汰播报都没听到。

“看来决赛圈的玩家都实力非凡啊。”司寇如是感叹道，“现在就祈祷下次缩圈砍掉南边的雪山吧，以我们现在这个地理位置作为决赛据点赢定了。”

事实证明人不能净想美事。

五分钟之后机械音响起：

“《忆成阳公》地图将从殿前广场开始释放毒气，并于10分钟后彻底关闭。请各位存活玩家前往《不死神话》雪山世界，决战开始。”

蔺晨昏听罢觑了司寇一眼，而司寇嫌弃地看了看君无凭，好像这样就能证明那个扫把星不是自己。

雪山世界在皇宫的南边，中间也隔着乳白色的雾气。蔺晨昏走在最前面，刚迈过去就被狂风拍了一脸的雪霰。

游戏里虽说没有全真模拟极寒环境，但冷还是挺冷的。

君无凭默默地脱下自己的黑色皮衣外套递了过去，蔺晨昏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在直播中的画面，最后在风度和温度之前选择了前者。

司寇在旁边抱着手嗤笑了一声，君无凭递去一个凉凉的眼神，又默默地把衣服穿上了。

说起来蔺晨昏和司寇前世二公都在《不死神话》这个组里，对歌曲中的雪山世界背景也不算十分陌生。

所谓的“不死神话”其实是女神的诅咒，而咒眼就是不死山上的朱文塔斯巨石。

三个人站在暴风雪中仰望高耸入云的雪山，蔺晨昏叹了口气：“爬吧。”

按照游戏策划的德性，到时候缩圈肯定是往山顶缩的。

不过策划总算没有过于变态，踏入不死山范围后，几个人的行进速度都大幅加快了，有点像高级逃杀场里突破了人体物理极限的感觉。

走到大概一半的时候天空中传来播报声：

“方西西、梁春祺、秋砚淘汰。”

听到方西西的名字蔺晨昏还假哭了两声：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好大儿啊！”

此时三人的视线范围内已经能看到山顶的朱文塔斯巨石了，越往前雪下得越大。

又走了七八分钟后，他们和山顶之间的距离只有大概五百米了，但司寇却突然停了下来：

“山顶有人，再往前他们就会发现我们了。”

其实蔺晨昏什么都没看到，但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司寇像是逃杀场老玩家了，所以此时很轻易地就相信了他的说法，并跟着他往右边挪到了一块凸出的岩石后面。

君无凭跟过来后也放低了声音：

“如果山顶有人的话，那么他们只能躲在那块巨石背面，现在场上一共还有九人存活，那么对方人数最多不会超过六个。”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非常不利。

从这块藏身的岩石到山顶之间只有一点钟方向往前300米处矗立着一棵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大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遮挡，往前一走就是人家的活靶子。

“不知道他们什么配置。”君无凭思索着，“我和昏昏的两个大招能放倒法师和射手，但杀不掉战士。”

蔺晨昏心中一动，看了君无凭一眼，对方还在皱着眉头盘算怎么才能赢，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脱口而出的“昏昏”两个字。

这个称呼蔺晨昏真是有日子没听到过了。

此时司寇突然开口：

“我往山下退一截，然后绕远端线从他们背后切入，尽量解决掉他们中间的战士，剩下的你们自求多福吧。”

话音刚落他就要走，却被蔺晨昏一把拽住：

“你疯了吧？你解决掉他们的战士，然后呢？你怎么出来？”

“啧……烦得，早就不想和你们待一块儿了。”司寇答非所问，语气显得颇为不耐。

但蔺晨昏听完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放手，反而拽得更紧了，于是司寇只能有点无奈地回头看他，而蔺晨昏也不说话，俩人就这么对峙着。

最后司寇叹了口气，深棕色的瞳孔里渐渐染上了蔺晨昏看不懂的情绪：

“《不死神话》歌词里最后一句唱的什么？”

蔺晨昏一愣，条件反射一样地接道：

“诸神终将迎来黄昏，唯有爱和信仰永生。”

说完他才想起来，当年他和司寇二公舞台唱到最后这一句时，司寇也是这么一直看着他，眼神却和现在不大一样，是热情而明亮的。

“放手，我要去追求我的信仰了。”司寇平静地说道。

蔺晨昏的睫毛颤了颤，又抿了抿唇，司寇的话里似乎有着什么他负担不起的言外之意，他只能松手。

司寇刚迈出两步，君无凭又追上去掰过他的肩膀低声问：

“你真的是要去追求你的信仰吗？”

“哈？”司寇笑了，“不然呢？不追求信仰难道追求爱吗？”

说完他用力挣脱了君无凭。但是在头也不回地走掉之前，他还是忍不住最后看了一眼蔺晨昏。

就是这个一眼万年的眼神让直播屏幕前的观众们包括现场已经退出游戏的练习生们都静了一下。

这几帧怼脸画面实际上也就是匆匆一瞬，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在那一刻都感受到了司寇双眸里的千言万语。

等大家回过神来之后，弹幕立刻铺了满屏：

——完了，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好奇怪，是心痛的感觉

——我疯了，我觉得司寇好像小美人鱼，他手里拿着刀，而我是为了换这把刀剪掉长头发的姐姐

童话中，在王子娶了邻国公主的当晚，小美人鱼的几个姐姐们用长发向女巫换取了一把短刀。

只要小美人鱼将这把刀扎进王子的心里，她就能重新长出鱼尾，回到海洋，活过本属于她的三百年的宁静岁月。

但是小美人鱼却没有这样做，她只是在太阳升起来之前最后看了王子一眼，然后就从船上跳到了海里……

司寇已经绕到了朱文塔斯巨石的背后，君无凭和蔺晨昏的视野中已经看不到他了，而观众们却随着屏幕上他的第一视角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黎冬亭、崔和颂以及陈知苑手中用于近战的匕首、双节棍和细刀暴露了他们战士的身份，司寇眯着眼睛计算着这仨人和自己之间的相对位置。

黎冬亭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司寇无声无息靠过去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告就被捂住了嘴。

司寇的绣春刀很快划破了他的喉咙，而他挣扎之间右脚还是踢到了前面蹲着的崔和颂。

就在崔和颂想要抄起双节棍回头的同时，司寇左手捡起地上的匕首掷了过去，刀子穿过双节棍中间的铁链缝隙钉进了泥土里，金属碰撞间发出“锵”地一声。

被缴了械的崔和颂傻傻地看着绣春刀锋利的刀刃没进了自己胸口，在彻底变得透明之前还很困惑地说了句：

“竟然不疼诶……”

但刀掉两个人之后剩下的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宫堂很快扫出一梭子弹，司寇矮身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其中一部分。

而同为战士的陈知苑趁机闭着眼睛冲了过来，一刀劈到了司寇的左肩上，又在鲜血溅出来的同时惊叫着退开。

司寇用于显示血条的紫色手环上已经有三分之二都变成了透明的颜色。

在宫堂下一梭子弹打到他身上的同时，他手中的刀划破了离得最近的严桦的喉咙，而严桦也在最后关头开出了法师的大招。

两个人齐齐倒下，在变成淡蓝色的泡沫之前，司寇最后看了一眼退到远处的陈知苑，心里遗憾地想：

对不起了蔺晨昏，没办法帮你解决掉所有战士了。

直播画面上的弹幕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像蝗虫过境一样很快遮盖了整个大屏：

——这人是魔鬼吗？一打六还能带走三个？？？

——可惜还是挂了，啊啊啊司寇你为什么想不开要打前锋！

——为了追求信仰[狗头]

——我受不了了，我的小美人鱼真的变泡沫了，痛痛痛痛！

——这什么节目？小兄弟有点本领，我本来只是来看新游戏直播的

——司寇了解一下，理想国新秀场第一名的练习生，唱跳全能主vocal，入股不亏！

……

而此刻游戏内，在山顶传来一阵慌乱的同时，君无凭趁这个机会抓着蔺晨昏就往左前方那棵大树跑。

两个人刚藏到树干后面就看见山顶半空中有大颗大颗的火球落下，同时传来了几阵枪声。

淘汰播报随之响起：

“黎冬亭、崔和颂、严桦、司寇淘汰。”

司寇确实是非常非常厉害的战士，蔺晨昏心想。

一边的君无凭却似乎根本没时间感慨，他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而蔺晨昏在他冲出去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

“靠，都想当英雄是吧！”他吼完这句拔腿就追，两个人和朱文塔斯巨石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蔺晨昏已经知道君无凭在想什么了。如果他们当中还有射手的话，君无凭冲在前面就能吸引火力耗掉射手的子弹。

此时此刻蔺晨昏对自己这身法师特供的仙风道骨宽袍大袖风流倜傥古代美男专属高定礼服的讨厌达到了顶峰。

对面剩下的一个法师黄星渊率先反应过来开启了大招，天空中无数道闪电落下，而蔺晨昏想也不想就往闪电里冲，然后也释出了自己的大招。

交火地带一时间冰刺和闪电交错下坠，晃得人睁不开眼。

在更前面一点的地方，无数藤蔓在君无凭的召唤下破土而出，瞬间缠上了对面三个人的脖颈。

最后一个射手宫堂倒下之前，他的一串子弹打中了君无凭的胸口，蓝色的血液开出了一朵朵妖冶的花，看上去美丽而刺目。

也许是君无凭的黑色皮衣比月白色道衣在雪地里更显眼，又或许确实单纯因为他站位更靠前，总之，他求仁得仁，也当了一回英雄。

还剩最后一个人。

蔺晨昏看了看对面已经只剩三分之一血的战士陈知苑，在他愣怔之际将二技能的冰刺刺入了他的咽喉。

“黄星渊、宫堂、君无凭、陈知苑淘汰，恭喜蔺晨昏成为最后的赢家。”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蔺晨昏的身上，同时照在一地淡蓝色的泡沫上。

女神的诅咒宣告失效，朱文塔斯巨石从中间裂开，乍一看就像一颗破碎的心脏。

蔺晨昏没去管自己身上的伤，而是看了看君无凭倒下的地方，然后又努力分辨着哪一滩泡沫才是司寇。

直播弹幕上飘过很长的一串字，看起来像是从哪里复制粘贴的：

【海的巫婆说：“假如你得不到王子的爱情，假如你不能使他为你而忘记另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你，那么你就不会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

在他彻底走向别人的头一天早晨，你的心就会碎裂，你就会变成水上的泡沫。”】[1]

但是这条弹幕也很快就被新的弹幕淹没了。

蔺晨昏无视了广播里“恭喜”的声音，始终没有退出游戏，而是很仔细地分辨着司寇留下的痕迹。

但泡沫就是泡沫，它们其实真的没什么区别。

蔺晨昏仍旧不死心地寻找着，直到雪地反射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