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搂着皇后躲闪,杜雀说:“别动,我箭术精湛,可倘若皇后乱动,就没个准儿了。”箭对准了侍女,皇后说道:“你让开。”侍女道:“不是逞能的时候,您躲我后面。”皇后一把推开侍女,杜雀弓箭对准皇后,说道:“我只是想把凤冠射下来玩玩,倘若旁人挡着,谁挡,我则杀谁?”侍女还想上前,被皇后喝退了。
杜雀手张弓,把眼觑着皇后凤冠,顾掔在旁大喝,“你敢!”杜雀悠闲地说:“丞相休恼,我从小生活在西北,不懂得中原规矩,小时候,我就经常拿侍女练习射箭,已是见怪不怪了。”杜雀待欲射箭,丞相在旁大喊:“住手!”杜雀得意道:“丞相惹我分心,射偏就不妙了。”顾掔不敢再说话,只愤恨地瞪着杜雀。
在场众位,气都不敢喘,盯着杜雀,或惊恐担忧,恐伤了皇后,或看热闹,巴不得杜雀这么做,以羞辱丞相。
却见杜雀把箭瞄准皇后凤冠,正待发出,这时,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箭飞射而来,直把她手里弓击落。众人看时,只见一个翩翩少年,穿着青碧色袍衫,身形颀长,表情冷酷,手里拿着弓箭,踱步至场地中央。此人正是忱鸯。
忱鸯来到杜雀跟前,杜雀被其箭术震住,问:“你是哪家公子?”忱鸯不回答,而是笑着对其说:“我们比一比箭术,你比得过我,我告诉你。”方才,此人在远处,把她手里箭击落,射箭技艺定十分高,杜雀尚有些惊慌地说:“你弄坏了我的弓箭。”忱鸯仍是笑着,说道:“用我的。”杜雀便问:“怎么比?”忱鸯说:“你指定目标,我来射箭,若射得准,则我嬴。”说罢,至其身后,以手握其手。杜雀慌问:“你做甚么?”忱鸯嘴唇凑她耳边,低声说:“这是比赛的方式,怎么,你不敢?”杜雀不服道:“谁不敢?”
杜雀遂拉弓,由忱鸯握其手,杜雀指定物,忱鸯遵令射箭。先是箭垛,再则空中鸟雀,忱鸯连发连中,箭无虚发,杜雀惊呼,“你箭术真好,是我见过射箭最厉害的,你甚么人?”忱鸯嘴唇贴其耳,说:“我在家排行第二。”杜雀疑惑道:“那,你是谁家公子啊?”忱鸯语气甚诡,说道:“我上面有一个姐姐。”杜雀凝眸,若有所思,问:“还是不知道你是谁,你姐姐谁呀?”
这时,忱鸯诡异地冷笑,声音阴沉地在其耳边说:“我姐姐,艳冠北周之美貌,温柔如水,妩媚似花,冰清玉洁。我,当今皇后的二弟。”听得杜雀一惊,欲躲开,被其扼住手腕,杜雀用力挣,不能脱身,忱鸯扼其腕,倏地转换方向,使得弓箭对准皇上。
翁主慌得惊问:“你做什么?”在场诸位无不尖叫,纷纷议论,“这是什么人?胆敢行刺皇上!”宁王大喊:“你是谁,胆敢弑君!”任由宗亲们大喊,忱鸯毫不在乎,把箭瞄准皇上,皇上吓得逃窜,其箭则追随之,皇上竟把妃嫔挡在自己身前,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噹的一声,箭飞射而出,从皇上头顶掠过,击落发冠。众人无不尖叫,看时,只见皇上跌坐地上,大哭大叫,妃嫔上前搀扶起来,待皇上惊醒过来,不停地摸脑袋,直呼,“我头颅尚在,头颅尚在。”
宁王对忱鸯大呼道:“你敢弑君!”忱鸯说:“还没弑,逃了不是。”宁王怒道:“你方才对皇上无礼,怎可射其冠!”忱鸯轻笑地说:“方才只是射其冠,用以警告你们,胆敢对皇后不敬者,死!”话音落,抬手狠狠扼住杜雀的脖颈,直待顾掔大喊,“住手!”忱鸯方松开杜雀。
宁王又对丞相愤愤道:“丞相纵容儿子弑君,把我周室宗亲置于何地,来人,拿下顾掔。”侍卫们上前,顾掔的暗卫也霎时涌过来,把宗亲们围住。宁王怒道:“你想干什么,想弑君不成?”顾掔道:“我担心藩王作乱,我这是保护皇上。”两人相持半晌,宁王扬言,“你等着,待我郊外军队进宫,勤王护驾。”
却说宴会结束后,五王就回各自府邸了。郑异向顾掔提议,“咱们须尽快动手,否则,待他们与郊外兵马联络,五王联起手就地造反,就不好办了。”顾掔已派兵马,把他们府邸围住,不错,是困住他们了,现在问题是,五王闭门不出,你就是想刺杀他们,都没有机会,除非你硬闯,可是,五王到底是宗亲,这么明目张胆诛杀人家,恐会民心不服。顾掔尝试过鸿门宴这招,亲自上门布置鸿门宴的那种,人家五王托病不出。时间拖得越是久,情况对顾掔就越是不利。为今,仅有一计,便是借乾锦翁主探望宁王之名,使宁王开门迎客,顾掔则在门口埋下埋伏,到时候,便言宁王加害郡王,以这个罪名,使宁王下狱。问郑异计策如何?郑异为谨慎说道:“恕我直言,这件事需要交给一个稳妥之人,一个值得信任之人,郡王久不出门,未知其心,再说,倘若被翁主知晓,就不妙了,”顾掔思量片刻,说道:“说得对,由谁人来做”郑异说:“皇后管理后宫,由她陪郡王夫妇探望宁王,最合适不过,而且,皇后值得信任。”
这端的是个好计策,只是,此事需快,否则,待宁王识破次计,悄悄给女儿传信,不准其来府探望,就不妙了。顾掔遂进宫,见皇后。
下着雨,皇后寝殿外,跪着一个人,正是忱鸯。她现在身份是丞相府的二郡王,今日宫宴上,她行为乖张,意图弑君,引起诸臣的恐慌,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顾掔罚她在皇宫里跪着。
殿内,侍女对皇后说:“郡王跪多时了。”
皇后顾婤说:“丞相的意思,谁敢违抗。”侍女说:“郡王被罚,因宴会间的事,郡王所为,是为保护您,奴觉得,您应当为郡王求个情。”皇后坐在床边,自窗棂往外瞧了眼,淡淡地说:“郡王今日所为,已惹得周室宗亲大怒,爹罚她,就是做给旁人看的,罚她,也是为她好,再说,最近事情很多,我也无暇管。”皇后回里间,说道:“你收拾一处厢房,让她住下,我歇了,明早往郊外一趟。”侍女问:“到郊外做什么?”顾婤眸光闪着泪光,语气凄凉,“收尸。”从丞相府传来消息,忱鸯死在刺客剑下,尸体扔到乱葬岗了。
忱鸯在外面跪了整夜,深夜回屋,乾锦翁主没睡,见她回屋,忙迎上去,关心道:“你没事吧。”取来手帕,抬手,欲抚其脸上雨水,被她躲开,冷冷说道:“我累了。”郡王不悦,乾锦翁主只认他是因白日宴会之事而不悦,因说道:“今天,我爹说了过分的话。”却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忱鸯冷冷说道:“我累了,你别说话。”说罢,径往门外去,翁主追上说道:“出去干什么!”又放低语气说:“天很晚了,又下雨。”忱鸯不语,惟脸色如寒霜,踱步到外面,坐廊庑下。
忱鸯此时,心事悠悠,因冒充二郡王而悔,因见不到阿娘而忧,被迫进宫,见到顾婤,罚跪雨中,她不过来关心一句,还不如不见,如今见也见了,待回府,找到阿娘,跟窦慎讲明情况,还回后院吧,实在不行,就离开上京。
皇后在寝殿,坐在窗外,一会儿则想到那个荒唐的梦境,旋又想到初次见到郡王的情景,便是自己站在窗边,往下望。
侍女进来,说:“丞相来了。”顾婤梳妆,到外间,见丞相,问:“阿爹来什么事?”丞相顾掔道:“明儿,你二弟陪翁主见宁王,你与之同往。”顾婤问:“我去做什么?”顾掔说道:“别管,去便是,必须去,这件事若做不成,你的皇后之位不保,咱们全家都要完。”顾婤应下,顾掔把一个小瓶子交与她,嘱咐道:“到宁王府邸之后,你吃下这个,记住,进到宁王府之后,你再吃。”顾婤接过来,问:“是什么?”顾掔道:“里面是毒药。”顾婤惊诧,顾掔又说:“你且放心,不会伤及性命,待到宁王府,你定要吃下,切记。”又特意嘱咐,“这件事不准与任何人,便是你二弟,你也只需对他说,明儿陪翁主看望宁王,旁的一个字不准说。”顾婤不明白阿爹的意图,只有照做。
长雨绵绵,丝丝如烟,忱鸯坐在廊下,朦朦胧胧间看见一个女子,遥视之,女人在雨里,绯色长裙,微风动衣,蒙蒙细雨里,轻挪玉步,几疑仙子车云雾而降。忱鸯举目凝视,看时,正是顾婤了。她起身,待欲迎上前,顾婤止步了,于数步远之处。侍女过来忱鸯跟前,说:“皇后拿来衣裳与郡王。”听闻此言,忱鸯愣住,侍女又说:“明早,皇后陪乾锦翁主同往宁王府探望宁王,郡王也得去,这是礼服,还有换洗的衣裳,您早睡。”
忱鸯看向顾婤,她在不远处,立在伞下,侧身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