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弦歌瞬间察觉到了虞念戈的杀气,她快速地反思一下自己的养崽历程,除了碎金丹捅一刀,她的教育应该也没出什么问题吧?看这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的样子,好好的主角怎么就变成了暴君呢?
至于表面上,该屈的时候就得屈,夏弦歌毫无负担地双膝一跪,俯首低头,完美扮演一个卑微胆小的小侍女。她自信自己如今普普通通的样貌与风华绝代绝不沾边,虞念戈绝对认不出来,也不会上心,只需要混过此时就好。
“尊上恕罪!我…我只是一时沉迷于尊上威势,心生敬仰,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捧虞念戈的话张口就来,说得是毫不心虚。至于她旁边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夏弦歌半句未提,她无端直觉这是一道送命题,而她现在好不容易混进来,还没准备被打出魔域。
“…”
出乎意料地,虞念戈沉默了许久,夏弦歌伏于地上,看不到她的表情,心弦不由得紧绷起来。当她已经开始思考用怎么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溜走时,虞念戈总算开了尊口。
“你这个小侍女倒是会说话。以后便留在殿内照顾夫人吧…”
???一句话就哄好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还有自恋这属性呢?没想到仅仅是送个饭,距离接近虞念戈的目标就又进了一步。
至于所谓的照顾夫人,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让她照顾十个夫人都没问题!
“多谢尊上!”她当即感激涕零地道了谢,并表示一定会好好干。
然而接下来的时日,夏弦歌只觉得这近身伺候的活可太不容易了。
在观察了几日后,夏弦歌就发现她本以为的“替身”正是自己的肉身,虞念戈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将那一魂一魄封回了躯体。然而由于大部分的魂魄缺失,那躯体只有最基本的行动能力与生存本能,脸上永远挂着淡淡的微笑,不过是一具毫无自主意识的傀儡,一言一行都全由虞念戈掌控。
这不仅是折腾她的躯壳,还对她的精神造成了严重的打击。
“弦歌,张嘴…”
比如现在,虞念戈一派温柔宠溺的模样,将一匙汤送到躯壳嘴边,而躯壳乖巧听话地张开嘴,任由虞念戈喂食。
“真乖…”喝完一碗汤,虞念戈笑了笑,伸出指尖将躯壳唇边残留的汤汁擦掉,如同夸奖孩童一般,然后端起了下一份食物。
眼睁睁看着她夹起一块清蒸鱼,夏弦歌两眼一黑——鱼是她这辈子最讨厌吃的东西!就算现在意识不在那具躯壳里,也好像能尝到那浓浓的腥味。想吐,吃两百年辟谷丹也抚慰不了她今天受伤的心灵。
偶尔,虞念戈白日里没事,就会抱着躯壳絮絮叨叨,说一些曾经在天道门的过往。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要是能与你亲近就好了——”
一直不解为何虞念戈会爱上自己的夏弦歌了然了,都怪她这张魅惑众生的脸。
“师尊总是没时间陪我,说来惭愧,我也是更欢喜能见到你。还记得第一年我想念凡间,你便偷偷带我下了山,给我买了我这辈子吃到的第一只糖老虎。你当时答应过我,要给我买一辈子的糖画的,却失约了…”
哄小孩的话,夏弦歌哪知道能被人一直记着,早就抛诸脑后了。
“我也不知是何时起生了恋慕,许是你对我笑的时候,许是你牵起我的手时,也许是你认真讲道的模样太过耀眼。
我知道世俗难容如此背伦之情,我也想压抑。可一年可以,十年可以,却是让我如何压抑百年?”
说来说去,怪她当年伪装的形象实在太好,十佳好师叔非她莫属。
“你设计辱我杀我,我该恨你,但是我又不知如何恨你,毕竟你将我一手养大…还有天煞命格,你还未与我说清…”
“你最后给我买的那只糖老虎我没舍得吃。夏弦歌,你什么时候醒?再给我多买几只…”
细腻言语之中,满是痛苦与怀念,难得自夏弦歌硬如铁石的心中引出几分愧疚来,让她不免心烦意乱。
夏弦歌现在十分万分地想揣着自己的躯壳和魂魄快点跑路,眼不净心不烦。
奈何虞念戈几乎与那躯壳寸步不离,无时无刻不呆在一起,有事外出也要带上,正面打又打不过,想偷也寻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下手。
直到虞念戈准备再次进行引魂之术,让夏弦歌在殿外守候,她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引逝者之术法,毕竟是禁术,再有阵法加成,虞念戈也需要耗费大量的修为与力量,正是最虚弱的时刻。偷不了,那此时便是硬抢的最佳时间。
只是也有一定风险,虞念戈引魂时,夏弦歌也定然会受到影响,魂魄动摇,修为再次被抽取退步,说不定一时不慎甚至会被重新召回躯体内,若是一次不成下次就再难有机会。然而若是她还是不行动,只会越来越弱。此局无论怎么看,唯有放手一搏。
与一群魔修护卫立于殿外,在察觉到内里灵气开始变动时,夏弦歌自掌心偷偷放出她专为魔修调制的迷魂散,须臾片刻就毫无动静地放倒了一片守卫。
至于殿门,更是摆设,她闪身便入了殿内,正赶上符咒发力,躯壳额间与虞念戈掌心光亮相对,夏弦歌再次感受到一阵眩晕。
连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定魂符,强行压住漂浮的神魂,夏弦歌飞身跃出,抓向阵法中的肉身。
“谁?”虞念戈身为引魂阵的一部分压根走不开,大半修为也陷在阵中,只能举起左手匆匆来拦,一掌击出,合体威压尽出,击退了夏弦歌,也闹出了极大动静,她也看清了来人——正是殿中的侍女。夏弦歌现在压根没有伪装,毕竟经此一战,这个假身份必然是要彻底作废了。
“是你?你究竟是何人?要做什么?”
夏弦歌秉持着不说不错的原则,丝毫不做理会,继续向着躯体袭去。虞念戈依然在维持着阵法,灵气涌动,符印又闪了闪,险些掀翻了定魂咒。
虞念戈手下也不留情,竟然是拼着可能受到反噬的危险,奋力一击,夏弦歌险险才避过。
“休想对她做什么!”此时的虞念戈宛如一头护食的狼,死死捍卫着身后的躯体,咬牙切齿道。
夏弦歌眼神闪了闪,佯装准备再次攻去,实际上却是祭出了一张符咒,贴在了一个木偶娃娃身上。霎时间,灵气竟反向朝着木偶涌来,与虞念戈手中符印极其相似的纹路在木偶身上亮起。棺中躯壳额间光亮一闪,两道灵光极快地冲进了木偶体内。
紧接着一阵白雾自她身周泛起,旋即弥漫了整个大殿,待虞念戈将殿内白雾挥散,哪里还有袭击之人的人影。
“尊上!”而此时察觉不对的魔修也姗姗来迟,愤怒地看着殿中的一片狼藉。
“无碍,都退下吧。”
虞念戈却收起了脸上焦灼绝望的表情,挥了挥手。她转头看向棺中之人,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很快,就能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