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宴一时没什么反应。
倒是跟前的辛君岐稍微侧了侧身,挡住了居荆川不善的目光。
居荆川脸上已经没了笑意,看了辛君岐一眼,“这位是?”
辛君岐晃了晃酒杯,特意停顿几秒,“我的私人助理。”
“居彦。”
闻言,居荆川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变了又变,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辛总这是何必呢……”
“我弟弟他……”
他没能说完,就被辛君岐不客气地打断,“居总想多了。”
说着,辛君岐侧了侧身,朝居彦看了一眼。
居彦回过神,朝居荆川点头致意,“您好,我是辛总的私人助理,居彦。”
居荆川仔细打量着他,许久没说话,只是上上下下看着他。
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好。”
没有更多的交流,辛君岐朝着居荆川点点头,便带着居宴走开了。
而站在原地的居荆川看着两人的背影,不自觉地紧皱起眉头。
宴会厅很大,人也不少,居宴紧跟着辛君岐的步伐。
刚才的插曲好像并没有影响辛君岐,他依旧举着酒杯,与旁的人言笑晏晏。
直到晚宴中后期,辛君岐才看起来似乎有些醉了,转头看他一眼。
居宴立即附耳过去,然后带着他去了宴会厅旁专门准备的休息室。
阖上门,宴会厅那头热闹的声音就被隔绝在外。
安静的休息室里,辛君岐靠坐在沙发上,微微低着头,手里摩挲着烟盒。
居宴给他倒了一杯水,瞥了一眼他手里捏着的烟盒。
辛君岐仰起头,眉头微微蹙着,喉结上下滚动,似乎看起来不太好受。
“头疼吗?”
辛君岐嗯了一声。
居宴坐到他旁边,伸手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手法轻轻地,确实缓解了些许胀痛。
过了一会儿,辛君岐睁开眼,扭头看向居宴。
居宴见他扭头,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辛君岐伸手松了松领带,侧身凑过去,微微抬起下巴,轻啄了他一口。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哄骗地:“再揉揉……”
居宴睁大眼,双手悬在半空,一下子没了动作。
辛君岐见他许久不动,大约有些恼,趁他愣神那半晌,又低头凑到他脖间,咬了一口他的脖子。
刺痛传来,居宴忙往后缩了缩,“别……”
辛君岐停下来,却没有挪开,只是把下巴搭在他的脖颈间,均匀地呼吸着。
“小宴,我好累……”
居宴听见辛君岐轻轻的声音落下来。
他又想起刚大学毕业那会儿,辛君岐为了君风的那些日日夜夜里,有多少个夜晚也曾这样疲惫地叫他小宴。
人都是站在今天,设想过去又幻想未来,过去和未来在今天随意交叉,因而过去和未来都刮着现在的风。
他下意识地屏着呼吸,也轻声回复那句曾说过很多遍的话:“那就好好休息一会儿,我陪着你。”
最后两人以这么一个亲密的姿势在休息室里坐了许久。
直到听见辛君岐均匀稳定的呼吸,居宴才慢慢将他扶倒在床上,帮他盖好毯子。
居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辛君岐睡着的面容。
安静的,疲惫的。
趁辛君岐还在熟睡的时候,他去了一趟洗手间。
正洗手的时候,余光瞥见门口大摇大摆地进来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还没等他看清,潘文就先看到了他,“哎!你怎么也在这儿?”
居宴刚嗯了一声,然后就看见潘文诡异地笑起来。
“我就说呢,长这么好看在高档小区对面的咖啡馆做收银,肯定不简单呢,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遇见你……”
潘文的视线往下,又看到了居宴脖子里的红痕,他暧昧地笑笑,“速度这么快?找到老板了?”
“……没有,你误会了。”居宴大概懂了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哦……”潘文这一声应得九曲十八弯,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他上前一步照起镜子,随口问:“你刚就在宴会厅?”
“嗯……”
潘文叹了口气,“这场子太大了……人又多,我都找不到辛总。”
居宴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你非要找辛总做什么?”
潘文闻言,瞥了一眼居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随便哪位都行?”
“……”居宴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道:“你目标挺清晰。”
“当然。”潘文点头,然后转身朝门口走,“不说了,时间紧,走了。”
居宴慢吞吞地擦干手,才出了洗手间。
回到休息室的时候辛君岐已经醒了。
他靠坐在床头,听见开门声,皱着眉头看向他,质问道:“你去哪里了?”
“洗手间。”居宴解释。
辛君岐依旧绷着脸。
居宴知道他有些起床气,低头看了眼时间,只好试探着问:“回了吗?”
“嗯。”辛君岐揉揉眼睛,掀开毯子下了床。
其实他应该是有些醉了,居宴在旁边看着,伸手扶住他。
正巧外面的晚宴也已经到了尾声,他扶着辛君岐,一起到了门外。
司机早早地将车开了过来,停在了门口。
另一边的潘文有气无力地走出大门,远远地便瞥见了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辛总。
只是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人的手扶着辛总,看起来很亲密。
潘文着急地往前小跑了几步,却还是晚了。
车已经缓缓地驶出了酒店门口,汇入了车流。
他站在原地,回想着另外那人的西装。
总觉得今天的宴会上,在哪里见到过。
可惜今晚上的晚宴人人华服盛装,看得目不暇接,仔细一想,倒还真想不起来这衣服是谁穿来的。
潘文皱着眉,暗自咬牙,也不知道哪个人,手这么快。
*
居宴扶着辛君岐回了家。
进门的时候,辛君岐忽然闷声说了一句,“小宴,今天我很高兴。”
“你陪着我。”
居宴抬头看他。
辛君岐的眼睛里好像含了很多情绪,他又接着说:“你再等等我。”
“等你什么?”居宴问他。
辛君岐没再回答,只是站直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头亲了亲。
居宴终于确切地意识到,他不知道的事,还有太多。
而他所认识的辛君岐,也并非全部。
辛君岐今天睡得很早,也许是太累,洗漱完就入睡了。
而居宴干坐在卧室外的阳台,眺望着整座城市。
外头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夜晚的风吹过阳台,吹醒了居宴,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酒杯里的酒,慢慢见底。
居宴转过头,久久地看着卧室里正熟睡的辛君岐。
他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公寓。
只是隔日一早,又早早地拎着菜来了。
虽然以前多是辛君岐做饭,但是居宴的厨艺也不差,而且辛君岐的口味,大约也没人比他更清楚。
当辛君岐走进厨房的时候,就是一副许久都没曾再见过的画面。
居宴端着煮好的粥转过身,这才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辛君岐。
“吃早饭吧。”
“好。”辛君岐看着他手里冒着气的热粥,简单地应了声。
居宴刻意用了以前从未用过的食谱,加了些新的食材。
“味道怎么样?”他打量辛君岐的神色。
辛君岐只点点头。
不过看他最后吃得不剩太多,居宴想着大约味道还算可以。
辛君岐很忙,虽然因为昨天的醉酒身体并不太舒服,但是一到公司,还是一如往常地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
居宴坐在秘书室,透过磨砂玻璃之间的缝隙,看到了风风火火地走进辛君岐办公室的范婉沁。
忽然发现,大小姐其实是变了许多的。
虽然依旧漂亮娇气,但也确实更有能力了。
范婉沁进去了很久,居宴不知道第几次看向手表。
掐着时间,他看着时针转向十二点。
拎着餐盒进办公室的时候,里头好像已经停止了谈话。
范婉沁听见开门的声音,转头看向他,面露惊讶。
不过几秒之后又迅速敛了神色,没多看他,只是朝着辛君岐点点头,然后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风,辛君岐朝着依旧站在门口的居宴道:“吃饭吧。”
居宴看了眼他身上整齐的西服。
不争气地放下心。
*
另一头。
“咚咚。”
豪华的办公室门口传来两声轻响,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居总。”
居荆川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进。”
助理抱着资料进了办公室,恭敬道:“居总,您让我查的信息已经有结果了。”
居荆川闻言抬起头,“这么快?”
“嗯。”助理点点头,“信息比较简单。”
居荆川朝他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听完所有的资料,居荆川摸摸下巴,倒确实如助理所说,这个叫做居彦的人信息确实简单真实。
“孤儿?”
“是的居总。”
居荆川眯起眼,虽说信息简单透明。
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两个这么相像的人。
“行了,你先下去吧。”居荆川挥挥手,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另一头的君风大楼。
“好的。”
办公室的门被合上,屋子里重回安静。
居荆川站了许久,忽然回想起辛君岐几年前抱着居宴的尸体流泪的样子。
良久,他忽然又笑开了。
一些不可能的事,还是不需要再给过多的关心了。
*
居荆川是居宴初三那年突然出现在他的人生里的。
那年居荆川高三,也正是关键的时候。
所以这个时候来找居荣和,也许也是必然。
那时居荣和与母亲之间已经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母亲早就疲于应付那些小三小四小五。
而居荆川的出现,就是一记暴击,为这个已经破碎的家庭打上句号。
回想当时,居宴对他,是全然的憎恶。
其实居荆川并没有在他们家里待多久。
没到一个月,他就被居荣和送出了国,进行深造。
但是显然,就算居荆川被速度地送出了国。
他带来的伤害就像是无解的慢性毒药,无法控制。
也不知道是何处走漏了风声,这件事在部分圈子里传开来。
而原本在外人眼里多少有些艳羡的母亲,一下子变成了一众夫人太太的笑柄。
母亲的抑郁更重,也变得更加疑神疑鬼。
居荣和不再回家。
而居宴不再出门,那时候母亲经常会做些冲动的行为,他不敢冒险。
后来居宴升入高二。
居荆川升入大三之后开始频繁回国,甚至开始去汉荣实习。
等到居宴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居荆川也即将升入大四。
那段时间的居荆川,热衷于在大大小小的宴会上崭露头角。
也毫不避讳自己是居荣和未婚生子。
于是居宴在初三时候经历的那些流言蜚语,在高三,又重新开始。
甚至比曾经的程度更甚。
居荆川大约在大学表现得很优秀,这次回来,居荣和对他的态度柔和不少,也默认了他的身份。
那个时候的居宴虽然情绪已经平静许多,但还是掩不住对居荆川的讨厌。
居荆川的演技很好,仿佛真心把他当弟弟看待。
有时候装的太像,居荣和都要帮着他教训居宴几句不懂事。
病重的母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