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完头发后,玉芙有些不自然的从榻上起身,他今天好像没有任何要走的迹象,分明是想在此处过夜,玉芙抿了抿唇,心情有些沉了下去。
她并不想与他发生关系。
从前都是迫不得已,如今她既存了离开的心思,便要慢慢的与他断开联系。
玉芙都想好了,若是等一会裴宿洲强迫她,她便以腹中胎儿为由,推托了他的要求,反正诊脉的大夫也说过,她如今胎象不稳,不宜行房。
她这边心思百转千回,那边男人却只是褪下了外袍,起身往隔间走去。
隔间的水还没有换过,她方才刚浸泡过,此刻他就这样进去了。
玉芙犹豫了片刻,想开口提醒他,但是又觉得没必要,他自己不嫌弃,她又何必开口,更何况出声后,又会是另一种尴尬的局面。
思及此,玉芙决定当做没看到。
她在菱镜前小心将发丝梳顺,梳着梳着,忽然想起了兰卉,那一日从塌上醒来后,裴宿洲对她说兰卉回去了裴家,如今裴家公布了她过世的消息,也就是说,兰卉对她的失踪也不知情。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跌落山崖而死?
可是那一日,她们明明没有出城。
玉芙眼中闪过一抹怀疑,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隔间忽然传出水声,紧接着,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她。
“替我拭发。”
玉芙从他手里接过帕子,而后轻柔的将他的墨发拢了起来,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做这件事,只是从前是将他当成了瑾郎,万般小心与温柔。
如今……她抿了抿唇,指尖无意勾缠着一缕发,而后轻柔的“啪嗒”一声,发丝在她手心里断了。
她没放在心上,他亦是没有察觉到。
这令她有些意外。
裴宿洲竟然没有生气。
她不知他吃错了什么药,但她心底却有些烦乱,从前许多场面都浮现在了脑海里,譬如他扮演瑾郎时,对她其实还算不错。
但是……他终究不是瑾郎。
她是不会喜欢上他的。
玉芙没几下便将他的发丝擦完了,比起他方才的细致认真,她简直随意极了,不过裴宿洲恍若没在意,甚至还愉悦的勾起嘴角。
“我今夜身体不舒服,不能与你……”
话音戛然而止,但意思却不言而喻。
出乎意料的,今夜的男人却很好说话,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不会强迫你的。”
玉芙蹙了蹙眉,他如此反常。
莫不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就像她如今之所以讨好他,是因为想让他彻底放松警惕,为日后的逃跑铺路。
她不可能被困在他身边一辈子,更何况,她从前是裴家的宗妇,即便日后有机会同他一起出现,那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甚至还会被人戳脊梁骨。
叔嫂乱.伦,这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被允许。
跟何况,她本就想远离他。
二人将一切都收拾好后,玉芙没理会他,径直抱了被子睡在了里侧,没过多久,身后有一道熟悉的气息贴了上来,她虽然闭着眼睛,却始终警醒着,只要身后的人有一丝逾矩,她便会起身谴责他。
但是又一次令她意外,裴宿洲似乎真的没有过分的动作,他只是将手臂放在了她的腰间,指尖轻轻抚着她的小腹。
这感觉,很奇妙。
腹中的孩子是他们共同的血脉,不知为何,她忽然鼻尖一酸。
等孩子降生后,没有父亲。
但是,她会好好扶养它长大的。
渐渐的,玉芙感觉眼皮子有些沉重,她没有理会腰间那条手臂,而是支撑不住困意,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等她彻底睡着后,裴宿洲却缓缓睁开了眼眸,只有在这时,他的眸中才带着极重的占有欲,他将身上的棉被扯开,而后自然的与她躺在了一处,做完这些后,他忽然从她枕头下抽出一块手帕来。
上面绣着仙鹤,浮云,针脚并不熟练,但能看出主人的认真,他的视线缓缓往下,没有任何意外的,在帕子最下方,看到了一个“瑾”字。
几乎瞬间,捏着帕子的指尖忍不住握紧。
但片刻后,他仍旧松开了那处被自己捏的已经发皱的地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般将帕子放在了枕头下。
而后,他将她整个人都揽入怀中,唇角轻轻翘了翘,才缓缓闭上了眼眸。
-
翌日,玉芙一早便醒了过来。
感到腰间似乎被禁锢着,她眨了眨眼睛,神思竟恍惚了一瞬,等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裴宿洲之后,她原本怔愣的神情,蓦然涌出几分难以掩盖的失望来。
而这一幕,恰好被刚刚睁开眼睛的男子尽收眼底。
“你、你醒了。”玉芙尴尬的抿了抿唇,正准备从他怀里起身。
她记得,昨晚二人明明盖着两床被子,如今怎么钻进一个被窝里去了。
难不成,她睡觉如此不安分吗。
“别动。”
倏地,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玉芙蹙了蹙眉,神情怔住。
男人忽然翻身压在她的上方,漆黑幽暗的眼眸紧紧将她锁住,开口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为何看他会有失望的神情。
玉芙抿了抿唇,糟了,她方才下意识以为,睡在身边的人是瑾郎,二人生的太像了,尤其是没有表情时候,几乎就是一个人。
但她不能在他面前说。
脑海里快速思索着,今日还不容易能出去了,若是一时引他不高兴,万一不让她出去了怎么办,几乎瞬间,陈嬷嬷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玉芙闭了闭眼睛,忽然吻上了他的唇。
她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却没想到,她生涩的样子落在男人眼中,却是另一种想法。
为了不让他发现心中所想,竟会主动吻他,他心下一沉,却没抗拒,反而扣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她吻的不熟练,他便来引导。
等结束后,二人皆是气喘连连,尤其是玉芙,本来便明媚动人的眼眸,此刻仿佛染上了几分光泽,脸庞也是红彤彤的,娇嫩欲滴。
眼看着他的气息又变化了,玉芙蓦然起身躲开了他的视线,温声道:“今日要出去,我们早些起来吧。”
她伸出手去推他,他便也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玉芙松了口气,知道他不追究方才的事情了。
但她没想到,他竟如此好糊弄,陈嬷嬷说的不错,若是日后她再惹他不高兴了,那她便如法炮制,将今日的事情再做一遍。
虽然有些难堪,但是似乎很管用。
“给我绣一个手帕。”
倏地,他漫不经心的出声。
玉芙一怔,正要拒绝,但触及到他沉黑又不容置喙的视线时,到底是将话咽了下去。
反正她的针脚也一般,到时候绣出什么来,也是他带着,这么一想,玉芙心情忽然就舒适了不少。
等二人用完膳,便照着昨日定好的计划出府了,只不过,她既戴上了面纱,又戴上了兜帽,而裴宿洲,也戴着那一副银制面具。
之所以选择彩衣阁和千金台。
是因为这两个地方鱼龙混杂,一般人也不会将她轻易认出来,而裴宿洲却不一样,他如今身份摆在那,一旦出去,便会有不少人识得他。
到时候作为他身边的人,玉芙自然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可不想被别人发现,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与旁人走在一起,传出去,她便是彻底没了后路。
二人几乎默契般的不提此事。
又默契的都戴上了面具。
等马车在彩衣阁门口停下,老板娘看着二人气度不凡,热情抬步迎了上来,“夫人可是要买衣?昨天刚到了一批上好的料子,做成成衣,定然惊艳。”
玉芙笑了笑,婉转拒绝了老板娘的热情。
她今日只是想出来转转。
裴宿洲始终跟在她身后,对于这些,他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那老板娘看见竟有人肯亲自陪着夫人逛衣服铺子,心中对他的好感提高了不少。
又是夸赞又是推销,饶是玉芙本来并不打算买,仍旧再次猛烈攻势下,选了几件料子。
老板娘笑的更殷勤了。
不料,此刻,另一辆同样低调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另一旁,七皇子萧随一身紫袍,从车上缓缓走了下来,而后,他向后伸出手去,一只芊芊玉手,搭在他的掌心里。
而后,马车里的人缓缓出现,眉目清冷,如画中仙子,绰约柔婉,玉芙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她眼眸忽然怔住,若是她没记错,眼前这人,是慕家嫡女。
当年慕家因参与平王谋反一案,全族被牵连,慕家众人皆判了流放,为何会在这里遇见慕晚!
玉芙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容家与慕家曾经是邻居,在她年少时很长一段时间,都向往过慕晚,她比自己虚长两岁。
很多时候都沉静的像一摊清水般。
玉芙曾经也暗中向她学习过,因为慕晚是这京中所有女子都向往的典范。
但她依稀记得,慕晚当年有一心悦之人,那人穿着青衫,眉间亦是同样的温柔。
而看向萧随阴沉散漫的神情,她敛了敛唇,慕家人都被流放边关,唯有慕晚安然无恙,那只能证明,是萧随保下了慕晚。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就是如今慕家未曾翻案,慕晚是罪人之身,萧随怎么能堂而皇之带着她出来。
玉芙抿紧了唇,忽然觉得,自己离开的可能性又大了一分。
看到萧随如此宝贵慕晚,若是她向慕晚求助,那么是不是能说明,裴宿洲会拿她无辙。
思及此,玉芙蓦然攥紧了指尖。
视线紧紧看着那两个人缓缓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