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却专挑着他的痛处说,“你替怀王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还想捡起你那似有若无的良知?你配吗?”
“不要再说了……”
“你知道你对张知州痛下杀手的时候,这孩子才多大吗?那时他才十六岁。”
“我,我都是听命行事……”
“听命行事?”司言冷笑一声,“你听命行事,杀了张知州。随后,又听命行事,对他的亲眷赶尽杀绝,即便他们只是再无辜不过的妇女和孩子。若不是阿柔正巧云游至烟云四州,承王又未雨绸缪,派人护送,他们早已成了你的刀下亡魂。”
花羽仍旧嘴硬地辩驳道:“你以为承王护送他们是好心,是仁善?只不过是为了将他们一家人送去京中做认证,折掉怀王殿下的一条臂膀罢了。伪君子!”
“即便是伪善,最起码也行了善事,救了人命。不像花掌门……”司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知这些时日以来,死于你刀下的那些无辜之人的魂魄,可曾入你梦中?”
“我没想害他们!”花羽蓦地放大声音,“我继任之时年纪尚小,许多事都做不得主。若不是门中列位长老逼我带着云影派接受怀王的招纳,我又岂会欠下这么多人命!”
“是啊,你总有理由,你是听命行事,是被逼的,是无辜的。”司言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中有愤怒,却也带着一丝悲悯,“若你认定你无罪,为何不敢抬头看看这个因你而丧父的孩子呢?”
花羽终于忍耐不住,痛苦地哀嚎了一声,蜷缩起身子倒在地上,只是始终不肯抬头去看张闻亦的脸。
张闻亦皱着眉头,警惕地盯着花羽。
司言转向张闻亦,淡淡地开口道:“闻亦,你的杀父仇人就在你面前,你想怎么做?”
“啊?”张闻亦心中一颤。
“你想亲手杀了他吗?”司言又问。
若放在平时,司言要问他这种问题,张闻亦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想。他恨祁照,恨怀王,恨所有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恨不得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可当杀父仇人真真切切地跪在他的身前,任他宰割的时候,他又觉得有些恍然,简直要说不出话来了。
司言看出他的犹豫,温声说道:“这不是一道考验,只是征求你的意见,仅此而已。这一年,你虽跟着我学武功,却未曾有一刻脱离我的庇护,更不必说杀人了。只是,花羽犯下的罪孽,迟早是要清算的,若你下不去手也无妨,横竖将来我也能一直护着你……”
“师父,让我来吧。”张闻亦再一开口,语气已然变得坚定有力,“您说得对,他手上沾了这么多人命,这份罪孽,迟早是要清算的。而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软弱无能,谁也保护不了的我了。”
张闻亦接过了师父手中的那把刀。
花羽已然不再哀嚎,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空洞无神地望着远方的天穹,嘴中喃喃道:“师父,徒儿……有愧……”
司言终是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轻声道:“花掌门,路是自己的,从来不该被旁人左右……虽千万人……吾往矣①。”
此夜之后,世间再无云影派。
而云影山的后山坡上,花震掌门的墓碑旁边,又多了一块小小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