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我终于知道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了，恐怕全都是红家带过去的。

红家已经进去了两批，我不知道具体人数，但少说也有十几人，第三批按照大圣的说法，应该还没有出发，那死的人应该就是这三批中的，甚至很可能三批人最后都死在了那个祭坛上。可那地方都是榕树根，好像也没有什么危险，他们为什么会死？

我能想到唯一有可能致死的，大概只有当时瞎子体内那种水蛭似的红虫子，可这说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血。而且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红家人为什么笃定那里有宝贝，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进去？

二爷这么多年对我多番照拂，红家现在的当家虽然并不是二爷的直系后代，我也不能看着红家人白白去送死，这些问题必须弄清楚，最重要的是，那地方深埋地下，若不是提前知道位置，几乎不可能找到地方，他们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外面惊涛骇浪，我心里也是天翻地覆，风暴不知持续了多久，我眼角只见一线天光，转过头就见一缕阳光透过乌云的缝隙投射而下，这一下真是拨云见日，那阳光仿佛不是照在海上，而是直接投射在了我心中。

风浪渐渐平息，我全身都快被颠散架了，直接就地躺下，船老大带着几个船员要焚香祭拜妈祖，说是多亏妈祖保佑这次才能死里逃生。

大圣把那腿脚发软的船员丢在一旁，径直朝我走了过来，“老大，你刚才怎么突然问我红家夹喇嘛的事？”

“过去过去，挡光了。”我有气无力道，大圣挪了个位置，目光幽怨的盯着我，我平静的回看向他，“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急着回去。”

不等他开口，我提醒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你不说实话，可能会死很多人。”

大圣沉默了好一会，在我面前蹲下，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不是会未卜先知。我跟着你来海南的前两天，红家的队伍就出发了，前面的路程红家人都探过，算是有惊无险，但就在昨天上午，我得到消息，有队伍失联了。”

我就知道他这么着急绝对不单单是为了下斗，直接问道“第三批是红家谁带的队？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连连发问，大圣皱着眉头，“这次一共进去了六十个人，先后分了三支小队，每支小队里都安排的有红家人，小队间用对讲机联络。最先失联的，是黑爷带的那支队伍。”

“什么？！”我一个激灵直接坐了起来。

大圣摸了摸额角的疤，“红家这次花了大价钱，请的都是道上的好手，据说本来还想请哑巴张，但哑巴张那边没联系到人，谁能想到他在西沙这边和你们倒海斗。”

“你说正事。”我直接打断他

“你别急，”大圣安抚道，“这次秦岭的事情都是红七爷在主持，因为前两批队伍都出了事，这次的行动准备的很周全。最先出发的是黑爷带的队伍，接着是红七爷带的队伍，本来是我要带第三队，后来换了老窦。每个队伍出发时间间隔两个小时，这样遇到什么危险不至于被一网打尽，也可以及时联系支援。中间的具体经历我也不清楚，不过黑爷的队伍失联前一个小时刚报过安全，中间没有发出过任何危险信号，红七爷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吓退的人，就跟着标记继续前进，但一个半小时后，红七爷的队伍也失联了。”

“你别告诉我，他们都这么一个个葫芦娃救爷爷似的没了。”这情况一看就有问题，后面的人又不是傻子，这一行确实是要钱不要命，但真到了必死的情况，也没人会傻到莽着往上冲。

大圣耸了耸肩，“还真就是这样，不过他们之所以不要命的往前冲，是因为红七爷的队伍失踪前，放出了一句话。”他挤了挤眼，“你猜是什么？”

“那你要不要猜猜看被丢下去喂鱼是什么感受？”

“我这不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大圣举手投降，继续道“红七爷的队伍失联前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天！这，这竟然是——华胥古城！’。”大圣一脸惊愕，学的惟妙惟肖，活像是看到华胥古城的就是他自己。

华胥是中国上古时期华胥国的女首领，相传她踩雷神脚印，感应受孕，生伏羲和女娲，还被后世誉称为“人祖”。《列子·黄帝》中也有记载，黄帝梦游于华胥之国，“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简单来说，就是个无奸无恶、无忧无虑的的理想之地。

先不提这些传说是否真实，过了几千年，就算这里曾经真的有一座古城，应该也只剩一片废墟了，要是考古学家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定会往前冲一冲，可他们是盗墓贼，难道也要去发掘古迹吗？

而且我看到的明明是一棵青铜巨树，难道是我想错了，这两者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可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原因，会让那么多人死在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后面的人就因为这一句话，全都冲上去了？”我还是不太相信。

“非也非也，”大圣伸出一个手指摇了摇，我真恨不得给他掰折了，刚一动手指，大圣立刻缩了回去，“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前两批队伍中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虽然他人疯了，但他带回来一件东西，也是这件东西，让红家人坚信，秦岭里有一处肥斗。”

我见他又要卖关子，微笑道“别逼我动手。”

“不是我想和你卖关子，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大圣一脸无辜道，“我只知道，那样东西红七爷一直贴身带着，只在临出发前，才让所有队伍的人都看了一眼，现在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人，全都失联了。”

“你对这些事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本来我也是要下去的，这些信息我肯定要了解，至于第三批队伍失踪的事，我是收到了花儿爷的消息。”

我几乎是惊叫道“小花也去了？！”

大圣连连摆手，“你别激动，他不在那些队伍里，只是当家的出了事，红家人现在都快急疯了，这不就请花儿爷去主持大局。”

“你下次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行行行，反正我知道的差不多就这么多，黑爷和红七爷现在生死未卜，花儿爷要安排第四批人去救援，所以我才加紧赶回去。”

我又问了大圣些细节方面的事，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船员们祭奠完妈祖，来来回回的检查修理船上的损毁，船老大只想掉头回航，到永兴岛去避难，大圣过去讲道理。

我换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呆着，心里一团乱麻，一会想到血流如注的青铜巨树，一会想到失踪的瞎子，一会想到那神秘的华胥古城，一会又想到现在不知在做什么的小花。

航程继续，后面的时间简直度日如年，我们又经历了两次不大不小的风暴，有了之前那次惊心动魄的经历，所有人都镇定了许多，也不知道是这艘船足够坚固，还是真有妈祖保佑，一路算是有惊无险，我们在第二天早上终于踏上了大陆。青梧给船老大结了报酬，那价格让我对这次风暴印象更加深刻。

等船老大收钱离开，我颇为心痛的看了眼青梧，不等我开口，他直接一指大圣，罪魁祸首眼神乱飘，见躲不过才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能快点回来吗，回头你就找花儿爷报销，他肯定——”

“闭嘴吧你，赶紧去拦车。”我说他是怎么和船老大讲道理的，原来花的都是我的钱，不过那些船员也是冒着生命危险送我们回来，多点就多点吧。

“得令。”大圣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到路边去拦车。

我又想到胖子那颗鱼眼石，和青梧提了嘴，让他回去把款給胖子打过去。

好不容易重操旧业，一连下了两次斗，一点东西没带回来不说，又是受伤又是亏钱，真是干不得。等红家那边的事解决，就彻底金盆洗手，天王老子来我也不干了。

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往海口机场，上了飞往西安的飞机，当天晚上回了我的铺子，我本来想立即收拾东西出发，大圣劝我不用这么赶，时间还来得及，先休息一晚，当晚他就直接睡在了铺子的休息间。

赶路的时候不觉得，一躺在床上我几乎是立刻睡死了过去，只是心里有事睡的总是不安稳，一晚上醒了好几次，梦里全是各种人的死状，只能一直睁眼到天光大亮。

起来的时候铺子里已经有客人来来往往，大圣感慨了一句我这边生意真好，我说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来我铺子里，他连连摆手，说就算花儿爷同意你撬墙角，我也受不了这种日子，说着递了根油条过来，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喝了瓶牛奶，就回房收拾行装。

小花那边的装备准备的十分齐全，我需要带的只是些衣物和药物，大圣没什么可收拾的，就负责准备赶到小花那里要带的干粮和山里行进会用到行头。这次行动在深山里，路线太长，红七爷在距离目的地最近的村子设了个补给点，队伍也是从那里出发。

从我的铺子赶到补给点，大概要六七天时间，进山前的路程是青梧开车送我们过去，进山后就只能靠两条腿，再往里就进入了原始丛林，奇峰耸峙、蓊岭郁葱，眼前不是参天巨树就是溪水流涧，没有任何路径可言。

大圣一进深山倒是和回老家似的，自发在前面带路，时不时的用指南针确定方向，我前两天还能和他聊两句，后来就是闷头赶路，中间的辛苦不多记述，日升日落了六个来回，我们却连联络点的影子都没看到。

我深刻怀疑大圣是不是迷路了，正要开口，大圣突然叫道“老大，你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