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见山壁缝隙间,有小片破损的衣角,孤零零挂在那里。
只有半个手掌大,浸透了干涸的血渍,难辨本色。
凭感觉,这是凌虚的。
昭歌看了会儿,飞过去小心翼翼拈出它。
师父,是你吗?
握住它那刻,她笑了笑,安心闭眼倒了下去。
凌虚临时命她去萧国抓瑶姬,是否早料到有此结局?走前,师父他说了什么来着?
朦胧间,躺了不知多久,有人捞起她,背着她往上去,姿态很熟悉,一如儿时。
昭歌伏在背上,听霍天在唤她,重复着那句:别丢下我一个人。
一声声,唤得她泪流满面。
后来半梦半醒间,感觉霍天抓紧她的手,凄然一语,如同遗言:“昭歌,我先去了,去给师父报仇。”
昭歌试图拉住他,却扑了个空。
惊醒后,她已被霍天带回了听雨斋的屋子里,而窗外,天快黑了。
“师兄!”
昭歌惶恐爬起来大喊,秦叔与秦婶闻讯跑了进来。
分别数日,他们看起来,也苍老了很多。
“姑娘,霍公子他走了,走前说,要去樊家。”
昭歌拽过斩妖剑:“去了多久了?”
“两三个时辰了,一直没回来,樊家人多势众,恐怕……”秦婶无助哭泣道。
昭歌扶起她,此时,她完全挤不出一点力气来安抚他们,凌虚一死,她好像又变成了八九年前,那个亲人俱亡,满腔悲苦无助的小女孩。
可她知道,眼下,她不能倒。
“你们走吧,”昭歌揽住他们,“我让洛家人安排你们离开,我们与樊家,是再也无法共处了。”
秦叔突然跪了下去:“昭歌,我们家诗诗,她失踪了!”
昭歌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秦婶拭着泪道:“好些天了,中元节那一夜过后,我们便找不到她了,这些天我们急疯了,可长老突然去世,霍公子拖着重伤,连日来忙着安葬冯家人,无暇他顾,我们便没敢去求他,求求你,帮帮我们吧。”
两个老人说着说着都瘫软在地,昭歌道:“你们到处都找过了吗?她是在斋中失踪的?”
“找过了,都没有,那夜雨太大,我们什么也没听见,不知她何时不见的。”
“红锦天呢,问过它没有?”
“问过了,它那晚跟着霍公子去封阴阳间,没留意斋中的动静,我们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昭歌出门在听雨斋内外转了几圈,一无所获,坐到廊下,绝望至极。
她心知,失踪这么久,秦诗活着的希望不大了。
可总得试试。
回到屋中,翻箱倒柜,寻出了那枚藏得很深的银茧。
当初雪夜走前留给她的,其实,她本想把它用在凌虚身上,看看他在死前都遭遇了什么,有没有被樊家以外的人戕害。
但此刻,面对悲痛万分的秦叔和秦婶,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看看秦诗为何失踪。
凌虚的死已成事实,改变不了,秦诗却还有活着的可能,希望能借此验证。
院内,昭歌开始施法,秦叔扶着秦婶在旁忐忑等待。
当初傅憬所画的阵法,时隔太久,有点记不清了,磕磕绊绊设好阵,掌心银茧亮起道刺眼的光,昭歌躲闪了下,只从光芒里勉强看到一幅画面。
——秦诗陷在漫天黑乎乎的深水里,一边挣扎,一边哭泣,随后,阵法失效,那画面瞬间没了。
见昭歌神色凝结,秦叔道:“昭歌,看到了吗?”
昭歌垂了垂眸。自然是看到了,银茧真的取读到了秦诗的记忆,只能说明,秦诗死了,而她死前最后看到的,便是那片铺天盖地的黑水。
至于那个地方是哪里,昭歌却没认出来。
“秦叔,秦婶,你们去收拾行李吧,我现在便送你们走。”
听她这么说,秦叔嘴唇颤了颤:“难道……”
昭歌已经哭不出来了:“诗诗她,回不来了。”
两位老人当即依偎着放声大哭起来。
昭歌红着眼,在哭声里僵立着,良久道:“你们放心,我会找到她的尸首,也一定会找出是谁害死了她,你们先走,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要活着,看她为秦诗报仇。
仓促送走两人后,天黑透了,山间最后一缕光线散尽。
昭歌关闭了听雨斋大门,一抬头,红锦天窝在门上的角檐处打着盹。
她没有吵醒它。
凌虚死了,斋中原先常来光顾的一群小精怪也跑完了,独剩下红锦天。
去樊家前,她得先去找一下洛家,若这次到樊家,她救不出霍天,回不来了,听雨斋和它得有人照看。
山下,松陵城正陷在渐浓的夜色里,无人知晓,今夜又会发生什么。昭歌眺了一眼,纵身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