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极尽冷落羞辱,你在他眼皮子底下挣扎求生,他管过你吗?你一个人是如何熬过那些漫漫长夜的,恐怕连你自己也忘了吧。”
霍天回忆少时无数沉寂的黑夜,他呆在听雨斋那间小屋里,是何种滋味,可惜想不起来了。
唯记得被凌虚骂后,伤心时,他会一边落泪,一边紧紧环抱自己,给自己唱沈香寒教的童谣,轻拍胸口,哄着哄着,便在哭泣里睡着了。
梦里什么都有,醒来时,总是满室凄凉。
无人在意的时光,他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给自己勇气,掰指头数着日子,心里想念沈香寒,念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一年,又一年。
就这样过了整整十五载。
白铮道:“凌虚为一己私欲,欺骗你母亲,她拼死生下了你,换来的却是凌虚的屠刀,霍天,你该为你母亲报仇的。”
“表面看起来,他没做错什么,可他不该收下了你,将你养在身边,却对你百般冷落,敢做不敢当,还有你的师妹陆昭歌,站在你的立场上,我若是你,早该恨她的。”
“她看似无辜,可她夹在凌虚和你之间,承了太多本该属于你的关爱,还理所当然。她缺爱吗?她自幼被全家捧在手心里,就算父母具亡,还有凌虚和那么多朋友为她保驾护航,你呢?你从始至终只有你自己,这世上最爱你的人,是你的母亲霄露,她是妖,可她并未直接生下你,冒死为你用了玄净丹,说明她心底里爱极了你,她想让你,被世人接受。”
“凌虚夺走了她的命,没施与过你半点爱,你该恨他的,所有恩怨里你是最无辜的,你和你娘,全是他成名路上的垫脚石。”
霍天逐渐止住了眼泪。
雨势隔绝天地,他似乎从未到世上来过,可周身的痛楚,如此清晰彻骨,若一切为真,他能不恨吗?
不能。
他恨,除了翻江倒海的恨,再无其他情绪。
二十多年的仇恨一夕决堤,太汹涌了,堵不住的。还不如,恨得彻底些。
他抬头,白铮眼里有同情,对他伸出素白的手:“加入我们吧,白骨族不排外,我的身份比你还要烂,照样能带领全族,同我们一起,杀尽这些讨厌的凡人,入主中原吧。”
霍天望了她会儿:“我要去仙人岭。”
白铮勾唇一笑:“我陪你。”
***
两天后,七月十五,中元夜。松陵大雨倾盆,狂风猛作,满城萧索。
这个特殊的夜晚,全城百姓莫敢出门,听雨斋内,凌虚立于廊前,远眺山下的零落灯火。
算算时间,此时,昭歌快到萧国了,这回他闭关是假,借机支开她是真。
在临江见过一些人后,他们决定要对樊家下手了,成败尚无把握,所以,不连累她最好。
斋外有人静候,凌虚提起剑,无视漫天雨幕,缓步走了出去,沉沉合闭斋门。
黑影朝他一颔首:“长老。”
凌虚应道:“走吧,今夜,雨会一直下。”
樊家内,半空天雷滚滚,脚步声突然出现,夹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更显凌乱。
室内,樊渊置若罔闻,今夜,他在等待一个结果,忐忑地睡不着,尚踌躇时,他的部下湿淋淋滚了进来:“掌门,不好了,外面……”
一支羽箭飞来,穿透了他的咽喉,血从口中飚出,他的话断断续续:“有……刺客。”
刺客?樊渊震撼,熄了桌前烛火,悄然摸出房门。
这夜很浓,樊家院落若非点着灯,便是伸手不见五指。
仔细瞧,能看到一批又一批黑衣杀手,从墙头越入院里,顷刻间围了整座宅子,冷雨如泼如倒,强势掩盖了一切声响。
这夜,不止是阴阳交互,也是他们的,生死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