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处在台风眼中的小渔,并未感觉到半点压力。
他低头看着陆先生为自己擦拭手指的动作,嘴角忍不住上扬。
太幸福了,他终于再次获得了被主人亲自擦手的荣誉!
虽然自己也能做,但陆先生做的意义终究不一样——这可是一只小狗被主人好好照顾的有力证明!
陆先生的动作还是那样轻柔细致,一点一点擦拭,不急也不怠慢,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只手,而是某种珍器。
只是再美好的时刻终究有结束的时候,净完手,陆宜铭带着池渔与池朝阳一起用了早餐。
他还要去集团,所以并没有在家里久留,招待池朝阳的事也就落到了池渔头上。
仿佛池渔就是这个家里的另一个主人。
小渔倒是没意见,庄园里很少来人,这回来的还是自己爸爸,当对方不再张口闭口要带自己走以后,小渔还是很乐意带人在庄园里逛的。
他在群里征得其他叔叔阿姨的同意后,开始带着池朝阳一处一处看。
从别墅到庄园,从花房到泳池,甚至连庄园酒窖,他也带人看了个入口。
池朝阳终于对陆家的财富有了实感,在寸土寸金的江城,陆家能有这样一个庄园,可见实力雄厚。
这是几代人财富的积累,陆家从实业做到新行业,百年都未凋落,这跟陆家每代家主的开拓也分不开。
尤其是陆宜铭,这位新家主刚成年的时候就在江城有了名声,辗转多年,他更是领着丰勉集团和陆家跨了好大一步,就算以池朝阳的实力根本无法跻身豪门,但也听说过陆家在江城呼风唤雨的本事。
而如今,这位陆家家主,居然说要自己的儿子。
池朝阳明白自己不该妥协,他家只求平安顺遂,不求大富大贵,陆家这样的门庭,他们根本就高攀不上,但如今看看陆家的庄园,他也明白,自己根本连不妥协的余地都没有。
想到陆宜铭早上看自己时阴鸷可怖的眼神,他心里发苦,自己真是没用,连孩子都保护不住。
小渔注意到了爸爸的失落,原本还兴致勃勃的人,这会儿却蔫了吧唧的,眉宇之间都是忧愁。
他带着人进了东暖房:“爸爸,这是我收拾的,之前给你们拍照看过,看,这几颗已经长了花苞了,说不定今晚就能开花。”
小渔特地把人带到长了花苞的花盆前,希望这些植物能给自己爸爸带来些许朝气。
但池朝阳看到暖房里摆放齐整井然有序的模样,心头更是惨淡。
他哑着声音问道:“这么大的暖房,这么多的花盆,收拾起来一定很辛苦吧?”
小渔连忙摇头:“不辛苦的,很好玩,这些花盆都是王阿姨孙师傅他们收集起来送我的,漂亮吧,不同花盆装不同的草,这也是他们教我的。”
他说着,指尖抚过架子上一个圆胖花盆里的小草:“养花花草草很让人开心。”
小渔以为,只要自己这样说,爸爸就不会再沮丧了,结果当他回头去看时,才发现池爸爸脸上的担忧不减反增。
没办法,小渔觉得自己好像安慰不了池爸爸,于是只好直接问:“爸爸,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吗?”
池朝阳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得到自己儿子的慰问,小渔这样直白的表达让他顿了好久,等他措完辞开口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分钟。
“小渔,爸爸是担心你,你在这陆家,热衷于做家务,收拾花草……你还是江大的学生,这样下去,将来还能融入学校生活吗?”
小渔歪着脑袋想了下,等过完假期,自己总要返校的,到时候自己就必须得离开陆先生,独自去学校了。
他还真担忧起来:“爸爸,我非得去上学吗?”
池朝阳倒吸一口气:“小渔,爸爸还是希望你能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将来开创自己的事业,实现自己的价值。”
小渔听得迷迷糊糊的,他是一只小狗,陪在主人身边,让主人开心不就够了吗?
“我在陆先生身边,让他每天开开心心的,不也是价值吗?”
池朝阳在原地来回踱步,走了几圈,才停下来。
“我以前也这么觉得,一个人只要衣食无忧,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哪怕是依附于另一个人,也能算得上幸福了……”池朝阳走近一步,面露担忧地看着小渔,“但你可能不知道,你妈妈当年在生下你以后,得过产后抑郁,她当时说自己一直被困在家里,有你跟我拖着她,她永远都逃不出去。”
“直到她去做了自己的工作以后,她才慢慢好起来。我那时候才知道,一个人,永远不可能靠另一个人实现自己的抱负,人活在世上,总该有自己安身立命的空间和地盘,不然你永远都要担心自己是不是会被抛弃。”
池朝阳拍拍小渔的肩膀:“爸爸不要求你有多高的成就,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但小渔,永远不要让另一个人挡在你面前,抢走你的光辉,好不好?”
小渔怔怔的,一直在消化池爸爸的话。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学业,事业,未来,这些都是排在陆先生后头的事情。
但池朝阳的话给了他另一种思路——如果不想再天天担心自己被抛弃的话,是不是要做些别的,站得更高些,才不会害怕?
池朝阳并没有跟自己的孩子多讲什么,当然也没说陆宜铭对自己的威胁,他只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并没有在陆家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池爸爸离开后,池渔回到暖房,一边为自己的植物浇水,一边思考池爸爸说的话。
可让他去做自己的事业……他有什么事业呢?他能做什么呢?
在他当小狗的十几年里,他除了讨好主人,其他什么都不会,哪怕成为了人,他也完全没有过做人的目标。
毕竟就算是原主,那么努力考出好成绩进入江城大学,也不过是为了追随宋归笙的脚步,对方也从来没有过理想抱负。
当人和当狗真的不一样,过往他只被主人寄予好好活着的愿望,而如今,似乎每个人对自己都有不同的要求。
爸爸妈妈有他们的期盼,同学老师们有他们的预期,陆先生希望自己听话,庄园的叔叔阿姨们盼望自己能干。
而他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小渔不知道,小渔只想满足每个人的期待,以得到他们的认可与夸奖。
小狗只是想被每个人喜欢。
小渔在浇完水以后,找到了自己的宿舍群,问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池渔】:友友们,像我们这样的人,能做什么事业?
很快就有人在群里回他。
【贺藏锋】:?
【奚卓】:?
【白怀林】:?
池渔宿舍四人关系都还不错,贺藏锋作为舍长主要负责催大家好好做作业好好涨粉,奚卓负责组织四人打游戏开黑,白怀林作为年纪最小的,则只跟在哥哥们后头复制粘贴。
【奚卓】:早点做职业规划是好事,但现在做是不是也太早了?先别想了,来两把游戏吧
【白怀林】:来两把游戏吧
【贺藏锋】:从我们专业出发,只要是涉及数字媒体传播的工作我们都可以做,从个人出发,你也可以选择创业,或者是考公考编
【白怀林】:考公考编
【池渔】:有什么我立刻就能做的事吗?
【奚卓】:当网红啊,你现在立刻马上就能做,越年轻做越好
【白怀林】:当网红
【贺藏锋】:确实,渔你现在粉丝数是我们当中最多的,你长得好看,身高也快一米八了,这条件多好,要不真去试试当网红?
【白怀林】:是啊渔哥,去试试
看到这个,小渔就郁闷。
【池渔】:我已经好几天没涨粉了,还一直掉,从807掉到了793
虽然他听从陆宜铭的话,换了好几套新衣服,但效果并不显著,新视频的数据还不如之前穿白T牛仔裤的时候。
他一说完,室友们连连哀嚎。
【贺藏锋】:别说了,我的营销号限制登录,连实名认证都解除不了,只能从头开始起号
【奚卓】:我更加,别说涨粉了,我一发两性内容就挨骂,男的也骂女的也骂,出师未捷身先被网暴
【白怀林】:我也差不多
结果一帮年轻人,关于未来和事业谁都没讨论出个大概来,对于素人在当代互联网行业难以立足的问题倒是吐槽了半天。
最后有人总结。
【奚卓】:要是咱们能认识个绿书内部的人,找人走个后门就好了,真想不劳而获坐享其成无功受禄
【白怀林】:真想不劳而获坐享其成无功受禄
【贺藏锋】:渔,你是本地人,你会不会有认识的人?你那个经管系的学长,他们专业接触的企业多,他能帮帮忙吗?
【池渔】:?
小渔反应过来,贺藏锋说的应该是宋归笙。
很快,他就在心里嘀咕,找宋归笙?那还不如找陆先生呢。
欠宋归笙人情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还,但欠陆先生人情……他就可以在庄园里多待一阵子了。
小渔安抚好室友,只说自己会去找找能帮忙的人,随后,他一头扎进了厨房。
……
陆宜铭工作一整天,也想了一整天池渔的事。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池渔的父亲到底会不会把人给劝走,甚至更严重——会不会直接把人给带走?
当他从车上下来,却没在第一时间于门庭处见到池渔时,他内心有了些微不安。
陆宜铭快步走向楼梯,率先去了自己卧室。
但池渔并不在里头,随后他又找了其他房间,包括池渔平时更衣洗漱的客房,没人,哪儿都没人。
陆宜铭站在走廊里,有些恍惚,明明这人早上还在对自己温声细语呢,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
他在这个过程中翻来覆去看了池渔的微信无数眼,确保自己没有错过对方的消息,也确保池渔没有公布新的动向。
这人会去哪儿呢?
就在陆宜铭怅然若失时,一道敞亮的声线从二楼传来:“陆先生,是你在楼上跑步吗?”
陆宜铭:……
那声音持续道:“陆先生,先下来吃饭吧,吃完我陪你一块儿跑。”
陆宜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