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竹正想着应该如何收集线索,却瞧见那小厮朝她的方向递了一个手势,示意她走。
她有些疑惑,丞相府外正好响起了一阵阵打更声,那是她与陈文提前约定好的信号。
若陈文在外察觉出什么需要她尽快撤出,便以此信号作为提醒。无论是陈文,亦或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厮,都在提示着她快走。
叶宁竹丝毫不带迟疑,从来时的路一步一步朝着丞相府外走去。来时是陈文在外面帮着她,她借力爬上了院墙翻了进来。如今她一人站在府内,只好手脚并用地一点一点爬上去。坐上墙顶,她朝外边望过去,却没瞧见陈文的身影。
也不知这人跑到哪去了,明明说好了在此处接应。叶宁竹心里有些急,从院墙直直地朝外跳了下去,落地时有些没站稳,脚踝处一阵吃痛。
她咬着牙不敢出声,生怕引起注意。心想着等见到陈文,一定要好好说他一番。她四周瞧了瞧,一瘸一拐地从小道绕回了自己的府邸。
刚一进府,就瞧见端着一大盆水出来的白桃。她看见叶宁竹,猛地跑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叶宁竹打断了。
叶宁竹说:“我记得我们带的行囊中,好像有跌打损伤的药,你去帮我拿过来。”
“啊?”白桃愣了一愣,突然放大了声音道,“你受伤了?!”
叶宁竹看着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忍不住道:“不严重,只是扭到了脚踝。”
说着,她摆摆手示意白桃赶紧去,自己则是慢慢地朝着房间挪动。其实脚踝处还是有些痛,但叶宁竹能忍一忍,她走到房间门口,却见屋内连灯都未点一盏。
手刚搭上门框,门却突然从内被打开,一双手伸出来,一下子将叶宁竹拉了进去。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身后的人紧紧环抱住。
察觉到身后人熟悉的气息,不断喷洒在自己的脖颈间,叶宁竹扬了扬头愣道:“苏鸿煊?”
身后人闷声“嗯”了一声,叶宁竹却更加疑惑地问:“你不是在幽州?”
明明前些日子才来的捷报,这人会分身吗?怎么突然出现在她这了?!
苏鸿煊不搭理她,只是执拗地将头埋在叶宁竹脖颈间。她有点无奈,挣脱开苏鸿煊的怀抱,一蹦一跳地转过身去点灯。
刚走了没几步,却又被苏鸿煊拉进了怀抱,“受伤了?”
叶宁竹迟疑了一下,下意识想否认,却发现自己的表现太明显了,任谁来看都是受伤了。况且,也不知道苏鸿煊在这里多久了,方才白桃那么大声音,恨不得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
苏鸿煊肯定听见了,于是叶宁竹难得地服软,柔下了声音道:“没什么,就是扭到脚踝了。”
说完,她还不忘记好好和苏鸿煊告状:“明明跟陈文说好了让他等我,结果找不到他人了。”
“知道危险还去。”苏鸿煊道,他松开叶宁竹,将她打横抱到床榻边坐着,自己去点了灯。
屋内顿时亮了起来,叶宁竹盯着苏鸿煊有些疲惫的身影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京的?为何突然回来?你私自回京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怕是会处罚你。”
苏鸿煊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叶宁竹有些担心道:“幽州离了你可行吗?”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叶宁竹,笑道:“你身在京中,要操心的事也未免太多了些。”
叶宁竹刚准备反驳,白桃就将伤药送了过来,并且见到苏鸿煊时毫不意外,顺势交给了他。叶宁竹有些惊讶,就她一个人不知道苏鸿煊回京了?!
苏鸿煊关上房门,搬了个椅子坐到床榻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叶宁竹把鞋袜脱掉。叶宁竹在幽州待久了,也不拘泥于那些禁锢,更何况她与苏鸿煊彼此确认了心意。
她褪去鞋袜后,将红肿的脚踝露了出来,想自己擦药时却发现苏鸿煊一副要帮她的模样,便顺理成章地将腿搭在床榻边任由苏鸿煊帮忙。
苏鸿煊帮她上药时,她用手去推了推苏鸿煊,不满道:“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离开幽州后,我紧跟着就入京了,满打满算如今也在京中半月有余了。”苏鸿煊淡淡道,“幽州的捷报也并非是我带兵攻下的,是郁青。”
郁青与沈昭一同用计谋攻下一城,为了不暴露苏鸿煊不在的事实,寻人扮成他的模样假意留守幽州。
“为何?”叶宁竹问,明明他也入京了,为何不找她?
“担心你在京中应付不来。”苏鸿煊抬眸对上叶宁竹有些心虚的目光道,“你看,今夜不就受伤了。”
叶宁竹眼神飘忽,小声反驳道:“都说了是意外,都怪陈文!”
“嗯,改日见到他时,帮你讨个公道。”苏鸿煊笑了一下,手心放在她红肿的脚踝上揉了揉,心疼道:“疼吗?”
“不疼。”叶宁竹似乎是怕苏鸿煊不信,还特意加重了语气道,“真的不疼!”
苏鸿煊揉了片刻,替她穿上鞋袜后收好了伤药,这才得了空来与她讨论今夜之事。他是紧跟着叶宁竹就回了京,既没有惊动陛下,也不曾暴露行踪,只有陈文是唯一知道的人。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叶宁竹的一举一动,陈文都一一汇报给了他。他知道叶宁竹在做什么,但没有阻止,只是在暗中相助。
今夜那个小厮,是他们提前收买的人,为的便是从丞相府中收集证据。
苏鸿煊一字一句解释给叶宁竹听,反倒叫叶宁竹有些不高兴。她看了看苏鸿煊,偏过头赌气道:“你觉得我自己不行吗?”
“没有。”苏鸿煊否认道,“只是担心你。”
叶宁竹当然知道,可就是不喜欢有人联合起来一起隐瞒她。明明苏鸿煊在京中这件事可以与她坦诚相告,但他和陈文还是联合起来一起瞒了她。
“殿下。”苏鸿煊无奈叫道。
叶宁竹还是赌气偏着头,可要真让她说她在气什么,好像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阿竹?”苏鸿煊又叫道。
第一次听他这么叫自己,心情变得有一些奇怪。叶宁竹转了转眼睛,想着自己不能这么快心软。
苏鸿煊轻笑了一声,故意问道:“生气了?”
叶宁竹偷偷在心里琢磨,难道她表现得生气不够明显?
苏鸿煊在屋内走来走去,就是不说话,叶宁竹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总是起了些好奇心。她余光瞥见苏鸿煊走开了些距离,忍不住转头去看。
她看见苏鸿煊坐在不远处的的桌前,桌上还放着她未寄出的信。
叶宁竹顿时一激灵从床上窜了起来,也顾不得脚踝还有伤,蹦跳着过去横插在了苏鸿煊与桌子中间。
她朝着苏鸿煊眨了眨眼睛,眼中含着一些调戏的意味,动作有些暧昧地靠在苏鸿煊胸前,叫了一声:“阿煊。”
她能感觉到苏鸿煊的身体僵了一僵,紧接着她靠着他仰起头,嘴唇贴在苏鸿煊下巴上碰了碰,“你不要骗我。”
苏鸿煊抱着她,手轻轻地贴在她身后,克己复礼。
他一字一句郑重地承诺道:“我永远不会骗你。”
叶宁竹笑了一声,她坐在苏鸿煊腿上,但谁都没做更多的动作,两人依偎着好一阵。
她有些困,恍惚间感觉到苏鸿煊抱着她,将她放在床榻上,掖好被褥后靠坐在床榻边。
她听见他说:“阿竹,我们成婚吧。”
叶宁竹一下子惊醒,但却对上苏鸿煊神色如常的眼眸,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她迟疑问道:“你,你方才说什么了吗?”
苏鸿煊看着她,双手握住她的,目光诚恳,“我说,我们成婚吧。”
叶宁竹觉得有些突然,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是从她的言语中能察觉出内心的慌乱。
“你知道现在跟我成婚没好处吗?”她说,“陛下疑我,也同样疑心你。”
“而且,我如今既没了长公主的身份,也无法为你提供助力。”
“更何况,幽州战事未平,你还是要回去的。”
“还有……”
“阿竹!”苏鸿煊沉声到,“我不在乎。”
他不在乎会不会被牵连,也不在乎叶宁竹是什么身份,只要她还是她就可以。
叶宁竹一直没说话,苏鸿煊就自己说:“抱歉,有些突然。”
“我不能一直在京中,过些时日等你的线索有了着落,我就走了。我怕我回不来,所以只是告诉你一声。”
“我会先解决外患,再堂堂正正回来求娶你。”
苏鸿煊盯着她,“届时,你可答应?”
叶宁竹猛地坐起身来捂上他的嘴,斥道:“不许乱说!”
战场之上生死有命,没有人能保证从战场上平安归来,就连苏鸿煊也不能。
可她还是不喜欢听苏鸿煊说这种话,也许是前世他的下场太过凄凉,才让叶宁竹现在有些害怕。
“阿煊。”叶宁竹靠近些,轻轻贴上他的唇边道,“我等你回来娶我,你不能食言。”
苏鸿煊忍了一晚的理智,在这一刻倾然间崩塌。他再难压抑自己的情,毫不犹豫地吻上叶宁竹。
叶宁竹想,原来苏鸿煊也不像他看上去的那般清淡寡欲。她双手攀上苏鸿煊的脖子,闭上眼回应着。
无论从前以后,至少这一刻,他们在彼此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