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诺小心地将自己手机放桌上。
“呀!”蔡可宁眼尖道,“换手机啦?我能看看吗?”
叶一诺:“当然可以。”
蔡可宁拿起手机翻到背面看了眼摄像头,问:“12pro?”
叶一诺点头。
“不错,你的6s终于可以退休了。”蔡可宁也点头,“就是太贵了,现在手机越卖越贵。”
叶一诺:“连漾送的。”
蔡可宁:“那可以,不用你自己花钱。”
叶一诺:“但我不好意思收,想想不收又让人家下不来台。”
蔡可宁:“懂,我也这样。”
“以前觉得喜欢一个人是舍不得花她的钱,她给我花了一点我恨不得立刻还回去。但换个角度想,其实你越喜欢她,越想跟她长久,你就越得花她的钱。”
“怎么说?”叶一诺问。
蔡可宁:“因为我现在觉得,你要想和一个人长久,其实关键不在于你为她付出了多少,而在于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她在你身上投入越多,到最后就越离不开你。这是人性。”
叶一诺:“沉没成本?”
蔡可宁:“对。”
叶一诺笑道:“你理论知识很丰富,就是不知道实践能力如何。”
“唉!”蔡可宁叹气,“我们俩属于是大哥莫说二哥,行了吧?”
实习结束的前几天,叶一诺听说脑外的刘主任辞职了,她知道的就是这个结果,但辞职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因为科室拉帮结派相互内斗,他是落败而逃,也有的说刘勇早找好了下家,已经去了私立。
叶一诺不太相信她们几个能有这样的力量,蔡可宁边理行李边说:“也可能我们是一根导火线。”
蔡可宁房间里放了好几只大纸箱,叶一诺帮她一块搬书,回了句或许吧。起码从结果上看还算差强人意,总比毫无回音要好。
这几只箱子都要寄回崇平,贴身要用的蔡可宁理进行李箱带到江州,过两天她得返江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学校已经安排了一批宿舍让他们这些大五毕业生再住几天。
“你怎么说?”蔡可宁问。
“我啊,”叶一诺说,“再住一段时间吧,打算去做一个月家教,到八月份回云昭,然后等导师通知我去上班。”
“很可能会让我提前过去的。”
蔡可宁笑了下,说:“行。”
两天后,叶一诺送蔡可宁去高铁站,得亏是个阴天,两人在站前广场坐了会儿,蔡可宁让叶一诺早点回去,于是也就在广场上互道了分别。
叶一诺坐地铁回家,她和蔡可宁在候车时聊了好些话,可现在一回想,大部分都已经记不起来。刚踏入家门没一会儿,叶一诺收到蔡可宁的微信,她说在她房间书桌的中间抽屉里有一封信。
原本两个人的空间,突然少了一个,一下子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叶一诺找到了信,在蔡可宁原来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拆信前,先环顾了整个房间一圈。
四面白墙几件家具,和她们刚来时一样,怎么转眼就过去了一年?
信封里塞了好几张纸,蔡可宁洋洋洒洒写了许多,说起她们如何相识,又因为哪件事拉近了关系,以及在她心里,又是因为什么彼此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
蔡可宁说,有一次两人结伴去食堂吃饭,吃着吃着聊到了越州,聊起童年回忆春饼。叶一诺那时说,我吃春饼就得加一个蛋,两块臭豆腐和一根王中王。蔡可宁深表赞同,说对对对,王中王炸过特别好吃。从春饼聊到了油墩子,又从油墩子聊到每天的一块零花钱,一个豪华版春饼起码要三块五,每天五毛五毛地攒,一周能吃上一次。两人就这样聊了一路,蔡可宁当时想,她和叶一诺肯定处得来。
叶一诺边看边笑。
“下面想说几句真心话。第一句当然是谢谢,你在医院陪我的那一晚我想我这辈子都记得,还有开元,还有平时的很多很多,都记在心里了。”
叶一诺立即想起那天在开元大堂,她还在犹豫是否离开,便感到蔡可宁将手轻轻搭她肩上,在那一刻她就明白蔡可宁的意思了。
回想这些,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感受。
“第二句有点长,得从王家卫的一部电影说起,虽然我觉得我看不懂。你看过《东邪西毒》吗?里面张曼玉有一句台词是‘以前我认为那句话很重要,因为我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生一世,但是现在想一想,其实说不说也没有什么分别,因为有些事是会变的。我一直都以为我自己是赢的那个,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因为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都不在我身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后来我总告诉自己要论迹不论心,别一门心思去探知别人怎么想的,只要知道她对你好、你们在一起高兴就行了。你说,如果人真的想开一点,哪有那么多的高低要争?真的,人总爱置气,一置气就容易耽误自己。”
......
“叶一诺同学,希望你一直都能高高兴兴的,有些事,咱们都得想开点。我在这儿祝你早日脱单,哈哈哈别打我,我真心的。”
收了信百感交集,叶一诺有些热泪盈眶,点开蔡可宁的对话框删删减减,最终发了句:信我看啦,感动~谢谢!
蔡可宁回:这有什么,都是真心话,平时又不好意思说。
叶一诺回:可我都没给你写。
蔡可宁回了个可爱表情,说:又没事,我们很多话尽在不言中。
叶一诺回:到江州了吗?
蔡可宁回:刚下车,在纠结打车还是坐地铁。
叶一诺发了个龇牙笑表情,说:打车吧,今天就不要做人家了。
蔡可宁回:好!我现在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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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班级排队拍毕业照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大太阳的天,照片共拍了三组,第一组是穿常服的,第二组是身穿学士服手捧学士帽的,第三组是扔学士帽的。拍第三组时,有个同学将学士帽飞得老高,又有位同学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大家集体放声大笑,那也是叶一诺笑得最欢快的一张。
拍完集体照,各个寝室四散开,分别去找最佳机位拍寝室照。
绿草如茵,垂柳依依,正是风景最好的时节。
室友给叶一诺化了个淡妆提精气,即便都汗流满面还是在不停地自拍,叶一诺替大家举着手机站在最前。
杨言跟叶一诺低声说:“听说王怡调剂去了感染,内分泌没上。”
叶一诺回:“啊?”
杨言:“这人品不行就是考不上啊。”
叶一诺笑了下:“内分泌竞争大,没考上也正常。郑显浩呢,他怎么样?”
“他?”杨言不屑道,“他本来就考不上啊,听他整天瞎吹!”
叶一诺的手表震动,王玉娟发了一张图片和一句话。叶一诺将拍照那部手机递给室友,拿出自己手机查看消息,王玉娟问她:严重吗?
叶一诺走到樟树下,将王玉娟发来的ct报告单又仔细看了一遍,好几个关键词熟得不能再熟。她抬头,见室友们还在那儿喜气洋洋地拍照,从草坪到湖边树下都是人,或站或坐,入耳的几乎全是欢声笑语。
刚收到信息的那刻,许多情绪在心头顿生,埋怨也好指责也罢,还是说难过,她在对话框里一阵删减,最终回:去省人民吧,找之前的冯主任。
叶一诺没回去,依旧站在树荫下看着大家嬉闹,忽然杨言又叫她名字,叶一诺站在原地回,怎么了?杨言招手让她过去。
“韦一鸣你还记得吗?”杨言问。
叶一诺问:“谁?”
“就那个,以前银话筒,主持人大赛。”
“隐隐约约,怎么了?”
“怎么了?”杨言笑道,“他刚来找遥遥,说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叶一诺皱眉:“不能。”
杨言:“不能就不能呗,怎么还拉下个脸?”
叶一诺扯了扯嘴角,说:“认识吗,就请别人吃饭。”
傍晚叶一诺上了连漾的车,车内有股沁人心脾的茶香味。
“安全带。”连漾道。
叶一诺回神,回了个哦,将安全带扣上。
“想吃什么?”连漾侧头问她。
叶一诺看向连漾的侧脸,这个时节五点钟太阳还未西沉,光线将脸部的线条描摹得既分明又柔和。
叶一诺:“先回家吧。”
“回去?不吃东西了?”
叶一诺伸手抚向连漾脖颈,双唇在她唇边轻轻一印:“回去吗?”
纯净的一张脸,清泉般的眼睛,碧波荡漾的声线说的是勾起彼此欲望的话。
连漾踩下油门,一手控住方向盘,另一手的指尖轻轻挠着叶一诺的下巴,笑道:“那我可不一定有力气。”
叶一诺牵住连漾的手,别开头看着窗外纷杂而过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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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七月中下旬,正是农历十五,天上挂着一轮硕大的圆月。连漾将车停在叶一诺小区边,打开双闪才几秒钟又按掉,车往前开了一段,拐进相对僻静的老小区楼下。
连漾解开安全带,叶一诺也解开安全带。
连漾侧身看着叶一诺。
“怎么不说话?”
叶一诺也看着她:“想听我说什么?”
“那就不说。”
叶一诺牵过连漾的手:“你可以不去吗?”
“舍不得?”连漾挑眉。
“嗯。”
“骗我的?”
叶一诺将手松开:“我有这么多话要骗你是吗?”
连漾俯身将叶一诺吻住,直到腰颈酸痛。
两人靠在椅背平复呼吸节奏,连漾看着窗外幽暗宁静的路灯点点,克制住心头忽然升起的那个脱轨念头。
“连漾。”叶一诺叫她名字。
连漾转头,见叶一诺正认真看着她,一双眼睛像两颗挂着水珠的黑葡萄。
“舍不得你走。”
“一周也舍不得。”
连漾心间一软,伸手抚住叶一诺的脸颊,道:“你跟我一起去。”
叶一诺摇头。
像揭开熟透了的蜜桃皮一般,连漾小心又温柔地再次咬住叶一诺的双唇,空气中弥漫着清甜气息,也弥漫着细碎的唇舌交缠时的声响。
就这样过去快半个小时,连漾将车开回叶一诺小区门口停下,叶一诺解开安全带开车门,手腕便被身边人扣住。
叶一诺回头,连漾松开,道:“去吧。”
叶一诺下车,连漾降下车窗,叶一诺弯腰,挥手说了声拜拜。
连漾:“回去吧。”
叶一诺点头。
连漾掉头开走,绿灯后刚起步,她下意识瞥向后视镜,发现叶一诺还站在原地。叶一诺穿了件白色上衣,在镜中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点,白点像镌刻在镜面,一动不动。连漾点了几脚刹车,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