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芝元不知何时已醒来，“放下我。”

尹一程让他下来。

他走到洞外，深深地凝望着这片建筑，喃喃，“这是……”

“大漠有一个广为流传的传闻。”尹一程骤然开口。

方芝元回头。

“传说大漠有一座金山，这些无主的黄金就藏在大漠深处，有能力者得之。”尹一程平静地诉说着这段古老的传闻。

凌莘眼睛一亮，顿时满心欢喜，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使不完的劲，恨不能立刻去挖矿。

方芝元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兴许就是此地。”

尹一程泼冷水道：“我们先找出路。”

找不到出路便是死路一条，在此处坐拥再多金子亦无用武之地。

穿过露天广场便是一座破败的大殿，走入殿内，只见墙壁上亦挂着神鸟灯盏，亮着火光，四处雕满图腾，地上散落着一些似乎用来祭祀的工具。

高大的石柱上雕刻着两条相缠的巨型——凌莘瞪大眼睛，“好大的蛇。”

他搓搓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向尹一程靠拢，增加安全感。

他平生最怕没脚和太多脚的动物。

方芝元余光瞥过来，不动声色把凌莘往自己身旁拉了拉。

尹一程判断道：“这是许久以前的祭祀场所。”

方芝元迟疑道：“我以前倒看过一些古籍，却并没有看到此地相关记载，兴许是外族人的聚集之处。早年间，祖……先帝尚在人世，我朝……朝廷与夏滬族连年开战，一度失去此地，或许就是在那一时期留下的。”

尹一程看了看他。

凌莘诧异道：“方芝元，我才发现原来你如此博学多广。”

方芝元一怔，倒没想到随口一言会收到来自凌莘的赞扬，他羞赧起来，心下却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于是越发滔滔不绝，状若不经意提起，“幼年家里人管得严，逼迫我读书，不敢自称学富五车，却也看了好些书……”

凌莘哪里还在意他读没读书，一转头去看墙壁上的纹路了。

方芝元失落地停下声音，发现尹一程又看了他一眼，不禁问道：“何事？”

尹一程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快过来。”

凌莘在对面招手。

方芝元急忙撇下尹一程过去。

凌莘摆弄着石桌上的石盏，“这个好像可以扭动。”

说着，他用力地转动石盏，对面一整面石墙轰然开启。

墙后一片漆黑，仿佛藏着数不清的怪物。

三人面面相觑。

去，还是不去？

凌莘一本正经道：“我们玩个游戏罢。输的人走前面，赢的人走后面，不玩的人走中间，”接着他又道：“我不玩。”

方芝元失笑，“我打头阵。”尹一程走后面可以照应凌莘。

尹一程率先走了进去，完全不理会他们的讨论。凌莘连忙跟上，方芝元殿后。

一进去，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风中夹杂着陈旧的气息，如同尘封多年的禁地被不速之客开启。

凌莘嘀咕，“好臭。”

这片空间似乎极为开阔，说话都带着回音，一遍一遍回荡，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空气中带着潮湿的土腥气。

他们极有可能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批访客。

前面的尹一程突然停下来。

凌莘做好拔腿往回跑的准备，战战兢兢问：“发现什么了？”

尹一程道：“尽头了。”

凌莘舒了口气，伸手朝前一摸，是块石壁。他向左伸手，也是石壁，向右伸手，仍是石壁，四面八方都是石壁，无路可走。

他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莫非这里是他们的储存室？”

方芝元道：“不无可能。”

尹一程却道：“风，哪儿来的？”

这里有风便证明此处并非封死，极有可能有出路。

只是，出路到底在哪里？

前方无路，三人只好先从此处出去，回到大殿中。

尹一程走到墙壁边，仰头看着幽幽燃烧的神鸟灯盏。

凌莘随口道：“很神奇是不是，没有人添灯油一直燃烧。”

方芝元开玩笑道：“兴许有人添灯油，只是我们不知道。”

凌莘打了个哆嗦，这下更恐怖了。

尹一程从背后抽出刀，腾空而起，狠狠一劈，墙壁上的油灯应声而掉。

凌莘与方芝元抱头鼠窜，生怕砸下来。

尹一程抬手一接，纵身落地。

“走。”他淡淡道。

凌莘和方芝元齐刷刷点头，乖乖跟在他身后。

有油灯的帮助，便看清了石壁后的空间。

这是一间极宽敞的石洞，四周雕着数不清的精美的花纹图案，美则美矣，看上去极为诡异，教人心底发毛。

尹一程转了一圈回来，看到凌莘和方芝元抱在一起打哆嗦，“……”

凌莘毫不留情推开方芝元，“有没有机关？”

“没有。”尹一程断定道。

“给我。”凌莘接过油灯，走到尽头，石壁上刻着一只巨型神鸟展翅高飞图案。

凌莘不禁庆幸，幸好他没有巨物恐惧症，要不然只怕走不出这里。

他拿着油灯对着石壁照了半晌，没有什么新发现。

他们似乎就要停滞在这里了。

凌莘摸摸下巴，走回尹一程身边，方芝元凑过来，“小莘，我来试一试。”

凌莘把油灯递给他，他出去看了一圈回来，同样一无所获。

尹一程凝神静听片刻，向右前方走去，“风是从这里传来。”

他站在石壁前，左右摆弄，石壁纹丝不动。

骤然，他俯下身，“这里有洞口。”

凌莘和方芝元赶忙上前，方芝元举起油灯一看，鸟爪中心有一个小小的拇指般大的洞口。

凌莘脱口而出，“钥匙孔。”

方芝元皱起眉头，“问题是，钥匙在哪里？”

凌莘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根金灿灿的拇指大小的金条。

方芝元讶异道：“哪来的？”

凌莘得意洋洋道：“刚才我在门口捡到的。”

方才他在洞口观察石壁，发现地上有一根金条，便趁人不注意藏起来。

方芝元：“……”

尹一程接过金条，把金条插进洞口，“咔嚓”一声，门轰然作响，缓缓开启。

开了。

进门后，凌莘眼疾手快拔下金条，门轰然关上。

尹一程：“……”

方芝元：“……”

凌莘尴尬地咧嘴一笑，安慰二人，“出路应该就在前面。”

几人打量着四周，这是一条长长的四面封闭的石廊，墙壁上同样雕刻着精美而古怪的花纹。

只是……

方芝元皱起眉。

为何……

尹一程与方芝元仔细端详着墙壁上的花纹，试图寻找出路线索。

直到他们在花纹尽头看到一个头——一个龙头。

龙头后连接的是张牙舞爪的蛇身。

前面诡异的纹路终于得到了答案。

方芝元呆呆呢喃，“好大的胆子。”竟敢私下刻龙，而且胆敢把龙头安到蛇身上去，意在讽刺，如若放在外头，只怕早已论罪当诛。

凌莘摩挲下巴，从前面来看，很显然，神鸟或蛇才是当地人的图腾，为什么要在这里刻上龙头？一切变得越来越奇怪。

石廊内的空气逐渐浑浊，几人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

几人进入了一间狭窄的石室。

凌莘无意中回头一看，大惊失色，“我们的来路消失了。”

尹一程和方芝元迅速回头，只见身后是一堵封闭的石墙，哪里还有什么长廊。

几人面面相觑，尹一程开口，“此处有机关，大家小心。”

凌莘的肚子咕噜噜响了。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出一口气，“先休息一下。”

他早已又累又饿，碍于不愿拖累旁人，忍着不说，现下是忍不动了。他摸摸扁扁的肚子，丧气道：“我们要是走不出去，迟早得饿死在这里。”

方芝元在他一旁坐下，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小莘，你无需担心。”

尹一程仍在观看四周。

凌莘靠着方芝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突然，凌莘吸吸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尹一程猛然以袖捂鼻，喝道：“不要呼吸！”

凌莘反应慢了一步，后知后觉捂上，却早已吸入不少。

他只觉整个人放松下来，飘飘欲仙，好似漫步在云端，脚下是又松又软的云层，仰头便能抓到上面漂浮而过的云朵。

他傻呵呵笑了。

“凌莘！”一声大喝吓得他一个激灵，紧跟其后是一只盖下来的大掌，啪地打在后背上。

疼得他瞬间从云端上坠落，他张望着昏暗的石室，晕乎乎地问：“发生了什么？”

尹一程依旧捂着口鼻，微微垂眼，直视他的眼睛，“你吸入了毒气。”

凌莘大脑仍旧迟钝，闻言没有过多反应，反而注意到另一件事，慢吞吞道：“我怎么好像长高了？”

尹一程淡淡道：“你低头。”

他慢悠悠低下头，只见自己正踩在方芝元的肚皮上。

凌莘：“……”

他捂着鼻子踉踉跄跄下来，方芝元还躺在地上傻笑。

尹一程把他拉起来，他又开始叽里呱啦说些不着边的话。

突然，他停顿一瞬，痴痴道：“小莘，我也喜欢你。”

凌莘表情惊愕。

尹一程动作一顿。

气氛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