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蹲守
文/白苍逢
沈索耶回去之后，刚刚躺下，下意识地打开自己的咚咚浪娱乐app，惊讶地发现，方舟竟然开始直播了。
方舟的声音温和，是那种带着一点磁性的薄荷音，这是他自己平时说话的时候的声音，方舟到底是一个声音博主，他除却在直播过场用自己的声音说话之外，其他时间大多都是在用不同风格的声音唱歌，或者做AS\\MR。
沈索耶并不是很喜欢他模仿旁人的声音和风格，普通的AS\\MR对于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就靠着听串场催眠。
只是现在根本就不是方舟的直播时间，他本人似乎也只是临时起意，想要直播一会儿，所以并没有做那种很专业的串场，只是在用自己很平常的声音，正在回答直播间里面的人的问题。
“对……确实是失踪了。”方舟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就连话中都带了一些气音，有些后怕的说道：“找了很久，直到一个小时前，警察才找到我的奶奶。”
听到方舟的话之后，沈索耶没忍住挑了挑眉。
看来，这个名字叫方舟的主播，其实并不是很傻啊。
直到直说自己一开始没有报警的话，一定会让直播间里的观众起疑，所以直接表示，最后是警察找到的自己的奶奶——这样很明显的春秋笔法，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他隐瞒了一些信息，但是对于一直在蹲守直播间的观众来说，他确实是十分着急，甚至最后还报警了。
无论是第一次和方舟见面的时候，还是从系统那里得知，方舟的生平的时候，沈索耶都觉得，方舟的身上，有很多很违和的地方。
虽然具体哪里违和，沈索耶暂时也说不清楚，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系统可能没有刻意隐瞒，但是自己却忽略了的那一点。
沈索耶给方舟砸了个礼物，在公屏上发信息：【找到了就好，本来还担心，今天因为听不到你的直播，要失眠了呢。】
咚咚浪娱乐本来就是一个草台班子，但是既然能做大，自然就说明，这个平台的敛财能力，还是很强的。
至少对于沈索耶这种出手阔绰的用户来说，只要投递价值一百元以上的礼物，就可以在方舟所在的直播间的公屏上，将发出的信息滚动一遍。
如果投递了500元以上，就可以将信息置顶十秒钟。
沈索耶对于自己的安眠药，自然是出手阔绰的，他的信息在直播间停留了十秒，方舟自然可以看见。
方舟的直播间本来就是做AS\\MR的，所以很多受众，确实会听着方舟的直播间助眠，只是在助眠开始之后，一般就没有人送礼物了，他没有想到，这个经常从自己一开播就在直播间里呆着，并且出手阔绰的人，竟然是听自己的声音直播的。
方舟安全找到了自己的奶奶，虽然中间确实是有一些曲折，但是……
“抱歉抱歉，我一定会看好我的奶奶的，今天特别幸运，有一个好心人帮我，我才能顺利找到我的奶奶。”方舟说着，忍不住回想起了那个像是从天而降一样的人的脸。
虽然那个人在一开始，说出来的话似乎有些过分离谱了，有种空口给人画大饼的美感。
但是对方帮他报警，还真的找到了意外走失的奶奶，所以沈索耶自然给他留下了一个十分深刻的印象。
方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并不是画大饼，而是那个人真的……有饼给他吃。
“今天直播间里没有什么人，既然如此，我现在直接开始做AS\\MR吧？祝大家有个好梦。”方舟说着的同时，他的直播间里响起了淅淅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方舟在准备AS\\MR的道具。
沈索耶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那一句话，似乎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他是因为听方舟的声音，才可以入眠的奇葩，但是对于大众认知来说，当然是AS\\MR这样的自然声直播，才可以更好地助眠啊。
沈索耶想要制止，但是又觉得，自己刚才已经听到了好一会儿方舟的声音，今天的助眠元素应该已经够了，等下躺下之后，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睡着了。
既然如此，方舟说了自己要做AS\\MR,那就做呗，也不影响什么。
就在这时，方舟的直播间公屏忽然炸起来了。
没错，真的是“炸”了起来。
五颜六色的送礼物特效忽然之间铺满了整个屏幕，只是很奇怪的是，在跟随礼物一起出现的、本应该显示十秒的留言，竟然是一片空白。
在咚咚浪娱乐的直播间里，如果只是点击了送礼物，那么公屏上的留言并不会刷新，但是随着这个人投递礼物之后，留言竟然刷新了，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人在投礼物的时候，根本不满足于自己在公屏上因为礼物特效而出现的昙花一现，而是想要更加声势浩大地，彰显自己的到来。
但是他又没有什么话要对方舟说——或者想对方舟说的话，不能在明面上说出来——所以他才会做出这么热烈，但是又这么冷漠的事情。
按理来说，一个主播在收到这么大金额的打赏的时候，就应该赶快出言感谢才对，但是方舟不知为何，竟然一动不动，似乎就连呼吸都有些凝滞了。
礼物特效在直播间里一直刷屏，刷的灿烂热烈，但是在这一份热烈之下，沈索耶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气氛的凝滞。
沈索耶想到在和方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看起来有些油腻、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忽然觉得，气氛的凝滞，实在是过分合情合理了。
这到底是一个直播间，主播长时间不说话，自然会有人觉得疑惑。
直播间里有人有些惊讶的扣了个：【？】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姓复的，这群复制党不知道是自己扣得问号，还是直接复制了楼上的问号，总之在直播间里刷了一连串的问号。
沈索耶正要做点什么，忽然见有一个顶着小号的一连串数字的ID跳出来，说：【啊？不是？你们都不知道么？主播参加了几个月前的那个咚咚浪娱乐的晚会。】
直播间的复制党虽然喜欢扣问号，但是他们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但是在看到这样的回复之后，这群复制党又立刻变成了八卦党，开始兴致勃勃地问：【啊？什么晚会？】
咚咚浪娱乐的那个晚会，虽然名义上是主播门的聚会，但是稍微有点消息来源的人都知道，这场晚宴，更像是一个大型的猎艳场所。
所以，很快就有人以“主播是不是被看上了”为主要论点，开始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爆料科普。
方舟看着面前的这一场闹剧，忽然觉得，自己又像是在刚刚从护士的嘴里，听到奶奶失踪时候的消息。
他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所谓的“浑身僵硬”、“呼吸不畅”、“冷汗直出”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他现在看着自己直播间里的讨论，直到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回应，都是于事无补的。
如果一口否认，就会被说是心虚了，如果一直不回应，也会造成越来越大的舆论风波。
他这种做自媒体的人是最清楚的，谣言是可以轻易杀死一个人的，即使杀不死人，也可以轻易地毁掉一个直播间。
方舟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因为缺氧，而有些发疼地大脑，稍微缓过来一点，但是他觉得自己深吸的这一口气中，根本没有多少氧气被利用了。
那种费了很大的力气，却只能维持着苟延残喘的样子，让方舟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就在他正准备想要拔掉自己的网线，装作下线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自己的公屏上竟然出现了和刚才一样，有些轰轰烈烈地场面。
只是，如今这每一次的大金额礼物，在投递出来之后，竟然都跟着好长一段话。
沈索耶刚才不说话，是去充钱了。
他虽然并不吝啬，账号里也是有钱的，但是在看到前面那个人发出来礼物的架势，以及自己的余额之后，他忽然觉得，还是不要打无准备之仗好了。
等他充完钱之后，回到直播间里，直播间里的讨论，已经成为了猜测看上主播的人到底是谁了。
沈索耶双手捧着手机，打了一个哈欠，一边投礼物一边打字：【不是，我说兄弟们，你们的证据呢。】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在还不是个人的时候，就连路边的野花，都得听他叫两句，所以他自然不会做出，投了礼物但是一言不发的那种高深样子。
他甚至絮絮叨叨的：【不是，就单纯的有钱不行吗？】
【我今儿也乐意投，我就投了，哎，你们要不要再编一编？】
【我等着睡觉呢，你们在这讨论八卦，让答应了我要做AS\\MR的主播这会儿都吓死了。】
【一个小主播，看到自己的公屏上有这样的言论，心态好的得直接开口骂。】
【心态不好的，这会儿估计都要准备拔网线了吧？】
方舟在看到最新弹出来的那一条留言之后，看了一眼自己握着网线的手，猛地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松开了网线的手有些无措地在空中停滞了片刻，虚虚地落在了无声鼠标上。
沈索耶依然在絮絮叨叨。
【要是他真的把网线拔了，我今儿晚上听不到直播睡不着觉，我找谁说理去？】
【白天我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好吧？】
【不是人呢，怎么没人唠了？我充了那么多钱，还没有发几个礼物呢，你们怎么不说话啦？】
【啊，我想起来了，因为特效置顶的礼物刷屏之后，会出现短暂的清屏来着。】
【你们为什么不发置顶文字？是因为不喜欢么？】
在这因为礼物特效而显得过分华丽的字体刷屏之后，直播间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方舟简直都惊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解决眼前的闹剧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更大的闹剧，将他心中所有的慌乱、茫然和恐惧，全都压制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样盛大的闹剧之后，他本来因为被已婚中年男人盯上的恶心感，忽然消失了不少。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屏幕上的烟花特效。
隔着屏幕，本来应该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有些冰冷地烟花特效，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屏幕的那一刻，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温暖的意味。
他将自己的手掌贴上自己买来的二手电脑的屏幕，想要触碰更多自己所感受到的温暖。
说不定，过一会儿，这个温度，就会彻底驱散自己因为被盯上，而产生的恶寒。
方舟愣住了。
方舟恍然大悟。
他伸出另外一只搭着鼠标的手，将有些冰冷地手，贴上了电脑屏幕。
原来自己感受到的温度，并不是错觉。
他的二手电脑已经劳作了很长时间，今天又因为是不在计划内的直播，所以方舟觉得人不会很多，所以就没有给电脑装制冷器。
电脑……过载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电脑就终于不堪重负，忽然黑屏了。
正在公屏上大放厥词的沈索耶：“……”
看着屏幕上的“主播临时有事，离开一会儿。”的提示，沈索耶直接愣住了。
很快，同样十分震惊的其他网友们，在看到公平更新终于消失之后，在沈索耶的置顶消息下，发出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哈哈哈哈哈！！！】
【不是，这是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太有喜剧效果了把！！！这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么？】
系统发出爆笑：【宿主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