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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洞开的灵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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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诺夫哥罗德位于?俄罗斯的欧洲部分,?伏尔加河沿岸联邦区。此处充斥着俄罗斯特有的冷冽,马德拉和琴酒走在清冷寂寥的街道上,黎明未至,但沿河一路充斥着商贩细小的交谈声。

琴酒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年幼的他是个典型的刺头。尽管孤儿院的大门会在夜晚上锁,年幼的琴酒依旧有办法翻出去躲进回声萦绕的街道,他的老地方。

在他的眼中,即使一身冷肃的军队进驻于此,货品依然会被运到这里。铜,盐,谷物,茶,羊毛,煤,钉子,肉。下诺夫哥罗德是俄罗斯的钱袋子,食物与铁一趟趟的运到这里,但孤儿院的孩子永远都吃不饱。

为了果腹,琴酒在组织到来时抛弃了自己生活的地方。人们都说他在组织里吃到的第一口不是面包,是混着血肉的弹壳。琴酒对此从不反驳,不仅如此,他还要吃下更多。

来接应他们的人是一名叫做弗拉基米尔的冷峻男人,他是典型的俄罗斯人,肃穆,冷硬,不苟言笑。浅色的波状发,高高隆起的窄鼻、唇薄、直颌。见到琴酒后简短地打了一句招呼,“你有半年没来了,Миша。”

琴酒正要皱眉反驳,马德拉带着疑惑的俄语便传到两人耳朵里:“Миша?那是谁?”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反应过来的,睁大眼睛对着琴酒又重复了一遍,“你是Миша(米莎)吗?那只戴着奥运五环的小熊?”

弗拉基米尔没想到他能听得懂,肃穆皱褶的眉毛松开了,他冷凝的面庞表情变化,最后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男人先是对黑着脸的琴酒说,“抱歉,我没想到你这次的部下听得懂俄语。”他的话语中毫无愧疚之意。

琴酒翻了个白眼,也用乳名回讽他道:“得了吧,Вова(沃瓦),收起你的虚情假意。”

弗拉基米尔发出一声沙哑的笑,他的呼吸之间喷吐着白雾。灰蓝色的眼珠看向马德拉,对着刚才提出的的问题,高大的俄罗斯男人点点头,语气严肃到让人听不出来是在开玩笑:“这个是我们的内部称呼,谁让琴酒是在奥运会那年被院长妈妈发现的?”

米莎熊是一只可爱的小熊,作为1980年莫斯科夏季奥运会的吉祥物出现在大众眼前。夏奥会结束后,十二月的下诺夫哥罗德风雪交加,琴酒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

马德拉第一次听到琴酒的过往,脸上的好奇挡都挡不住,司辰在上,他还以为对方一出生就会开枪呢。

河岸两畔的人流逐渐拥挤起来,弗拉基米尔伸手搂住琴酒的肩膀,好哥俩似的拍拍他的背,“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走吧,瓦西里那老不死的还等着呢。他可想见你好久了。”

弗拉基米尔和琴酒出自同一所孤儿院,两人四舍五入也算发小了。继琴酒被组织带走 ,孤儿院年龄最大的弗拉基米尔紧跟着抓住了组织伸来的援手。

现在,他已经混成是俄国分部的二把手。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偶尔外出任务还能时和琴酒见见面。

弗拉基米尔口中的瓦西里是俄国分部的主要负责人,他的顶头上司。两人关系很差,常常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吵。马德拉听后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安无事的在此地共处这么多年的。

他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说出的话更是显得此人心直口快:“弗拉基米尔先生,既然你很讨厌你现在的上司,那为什么不悄悄雇佣一个杀手干掉他呢?”

这句话成功让弗拉基米尔像是被呛到了一样猛烈地咳嗽起来,琴酒的反应更是直接,他伸手掐住马德拉的脸防止他再说出什么让人心跳过载的话来。

马德拉的脸被琴酒捏的像个鼓胀的金鱼,他发出不满的反抗,“干森莫!”

“让你闭嘴。”琴酒咬牙切齿,“瓦西里的眼线遍布下诺夫哥罗德,你怎么敢肯定他的走狗不会监听我们??”

“看来你也不太喜欢他。”

马德拉关注点歪了一瞬,发现挣脱不开琴酒的桎梏,干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倒,这就导致两人完全贴在一起了,弗拉基米尔在紧张的打量四周后,扭头就发现了两个如同两题婴儿并蒂莲一样距离的琴酒和马德拉。

他将拳头抵住嘴用力地咳嗽了两声,“不用太紧张,瓦西里分不出太多人手来关注我的私生活。”不过他还是提醒马德拉,“但也要注意一些,男孩。琴酒说的很对,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那个老东西监听。”

由于组织的科技树较为领先于平均水平,早在两年前,技术部门就开发出了微/型/窃听器,本意是用在一些高官家里打探内部消息以及收集对方丑闻的,但没想到代号成员们将它开发出来了另一种作用。正所谓失去共同利益的关系如同一盘散沙,组织成员们的塑料情谊导致了他们对彼此的弱点搜集十分狂热。窃听器除了只能用探测仪发现,肉眼很难察觉。除非你每次回到安全屋都来一遍大扫描,不然很难完全扫除这些针孔一般的眼睛。

但这对马德拉来说不是难事,重复一遍,万物的制造都逃不过伟大司辰的眼睛。更何况是这种超越平均科技的造物,马德拉连仔细看都不需要。

但依照琴酒的疑心病,这些东西就算和他说了他也不会相信。马德拉反而会收获来自大哥爱的辱骂,他准备静观其变,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见马德拉似乎听进去了,弗拉基米尔松了口气。他不再多说,开车带着琴酒和马德拉向分部的基地驶去。琴酒业务繁忙被放在后座,马德拉坐在副驾驶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车窗外街道的虚影。忽然,他发现弗拉基米尔的手腕上好像纹着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马德拉开口道:“弗拉基米尔先生,你左手腕上的纹身有什么含义吗?”

弗拉基米尔听他说起这个纹身,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冷笑着挽起袖口:“瓦西里那老东西的杰作——他最近不知道信了什么东西,整天神神叨叨的。要求他的手下将这个图案纹到身上的。”

马德拉看清楚了纹身的全貌,被弧线包裹身陷囹圄住的太阳,以及线条描绘的山峦。他在这上面感受到了微弱的冬性相。

“老东西。”弗拉基米尔又骂了一声,他这时倒不在意是否被监听了,见马德拉一直盯着那个图案看,“哦,这是我找人画上去的。我可不想一辈子都顶着瓦西里绘制的标签。”

马德拉小声夸了夸他,“你好聪明。”

弗拉基米尔看起来很受用,车开的更起劲了。

琴酒坐在后排听他们聊天,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嗤笑。车离市区越来越远,路途很长,但有人闲谈的就不会感到无聊。

直到下车,弗拉基米尔终于适应了笑容待在脸上的感觉,他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僵硬了。

马德拉下车后绕着弗拉基米尔的车一直转,好像很新奇的样子。弗拉基米尔以为自己找到了懂行的性情中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欣赏自己这辆改装后的嘎斯66*。

他难得恭维了琴酒一句,“你找手下的眼光还挺不错的。”

琴酒站在不远处点燃一支烟以供头脑清醒,弗拉基米尔见他瞥了自己一眼,然后说:“他不是我的手下。”

随后他掐灭手里的烟,扬声对着马德拉道:“Madeira,过来。”

年轻的东方面孔抬头看过来,纯黑色的瞳孔一眨也不眨。琴酒被他盯了几秒,啧了一声后跨步走到他面前,绿色的眼睛盯着黑色的。

他说,“该走了。”

马德拉蹲在车前轻声说:“等一下。”他把手伸进底座掏来掏去,没一会儿掏出来几个黄豆大小的窃听器,然后又迅速地捏碎它们。

做完这些,马德拉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般,把它们展示给琴酒,“你看。”那双眼睛又开始闪烁着光亮了。琴酒睁大了眼睛,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吐出一句脏话。

弗拉基米尔见两人迟迟待在原地不动,也走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是有一些事。”琴酒的眼睛死死盯着马德拉手里的窃听器们,他的语气很古怪,但并不带负面情绪:“你最好来看看,沃瓦。”

弗拉基米尔凑近一看,那些出自组织研发室的窃听器让他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钟。他呆愣着,半晌没有出声。

马德拉没有注意到他的惊讶,自顾自翻找着:“你车上的“小东西”应该只有这些了,弗拉基米尔先生。呃,我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把它们弄坏了。如果你想放长线钓大鱼,其实可以找人放到你上司的口袋里——这小东西居然是防水的,组织的研发部真是人才齐聚一堂。”

他研究着手里的残骸,然后将它们递给弗拉基米尔,“但我好像说的晚了一些…不过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大声讨论如何暗杀你的老板了。”

顺便,他眨眨眼睛,咧嘴笑道:“我的直觉很准吧?”

这话是对两个人说的。

琴酒审视着弗拉基米尔手中的窃听器,想不通马德拉是怎么发现它们的。难道真如他自己所说,依靠这种准到令人悚然的直觉?

相比之下,弗拉基米尔就显得单纯多了。他大声向马德拉道了谢,并对暗杀瓦西里的计划十动然拒。虽然他很感谢马德拉热情的为自己出谋划策。

“这没有意义,我们虽然合不来,但还远远走不到生死相争这一步。”弗拉基米尔看的很开,他拍拍马德拉的肩膀,给出一些过来人的建议:“有时候留下一个对手也是在为自己换取生存的机会和资源——我们毕竟都是组织的成员,不能把关系闹的太僵。”

年长的男人说出这番话时神情的恳切又真诚,句句发自肺腑。像是把马德拉当成了自家顽皮的小辈,将生存的经验之谈当做谈资半真半假的说出口。

马德拉的关注点却在弗拉基米尔口中的“生死相争”上,他将指节抵住下巴,脑子里想的是弗拉基米尔左手臂上被瓦西里要求纹上的图案,总觉得里面有大问题。但现在无凭无据,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抬眼对男人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没忍住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

此处算得上是祥和安宁。

而就在不远的基地里,被弗拉基米尔大骂特骂的瓦西里正在接待一位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客人——波比·拉舍莱斯,一个和蔼可亲的富有女人,她为了帮助瓦西里而来。

由于错误的投资,俄国分部的资金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入不敷出。然而迄今为止总部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么,是谁填补了这些缺漏的黄金?

瓦西里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没有表现出分毫:“我需要下一笔资金。”他说,直到开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早已沙哑的不成样子。

波比·拉舍来斯对瓦西里说:“当然,亲爱的,我一直想和你聊聊——虽然你并非我所钟爱的那些学者们,但我仍然愿意为你提供捐助,一大笔款子。”

如果马德拉在这里,他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波比来,她是众多无形之术学者的赞助人,同时也是名为【残阳】的司辰的忠实信徒。在马德拉的记忆中,那些贫穷的有志青年常常为了资金与波比做交易。

【残阳】带来凄美的结局,侍奉此司辰的波比.拉舍来斯常常通过交易为残阳挑选合适的终局之人。从交易生成那天起,当‘残季’ 再度到来时,她会要求交易者拿一个人结尾。用世俗的语言翻译过来,她会向残阳献祭一份鲜活的生命。

许多年轻的学者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场交易的重要性,在有限的时间内没有找到一名祭品,结果就是他们自己变成祭品,随着残阳静静离去了。

但如果你有合适的祭品,可以将其打上残阳的标记。等到了约定时间,波比会将他们带走。有些祭品甚至到最后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波比无意诉说真相,她也不在乎祭品是否被欺骗。

瓦西里曾依靠为下属打上“烙印”并让波比将其带走而积累了大量财富,虽然基地里的人员经常莫名其妙失踪,但干他们这一行的,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于是这次他也准备故技重施。

波比依旧痛快的答应了他,附带一笔不小的财富:“好吧,先生。你需要做的只是在以后某一天,给我介绍一个适合结尾之人。”她露出和善的微笑:“你可以给我个对你足够忠诚的人,也可以你自己上,都随你的便。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瓦西里喉结滚动,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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