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埃泽尔听见密大把妹王小声惊呼,自言自语:“这骰子手感,你别说,还真不错啊……”同时伴随着在手心“咯哒咯哒”盘骰子的声音。
埃泽尔也随手拿起两颗看起来最好盘的十面骰。它们由质感特别的灰色石头切割而成,锋利的边缘被打磨得平滑,凹陷的数字纹路漆上亮眼的黄色,捏在手里有些沉甸甸的。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想做的吗?”守密人问。
“我有个疑问。”星芒说,“这些骰子的用途就和平时跑团时一样吗?”
“是的。”
“但我们没有确切的技能数值,要怎么判断掷骰结果的成功等级?”
“这些骰子会告诉你们。”守密人微笑道,“现实里,人们通常无法准确认知自己的真实水平,但它们可以。”
这话听着玄乎得不行,守密人的语气却莫名令人感到信服。
片刻的安静后,Y开口了。
“我要观察一下炉火,试着判断它大概已经燃烧了多久了。”她说,“我还要观察一下屋内的落灰程度,看看短期内除了我们还有几个人来过这里。”
守密人笑了笑,抬手示意:“过两个侦查吧。”
Y扔了两次骰子。骰子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重而清脆的声响。
埃泽尔看不见具体的数字结果,只看到Y的骰子停止滚动后,第一次闪了闪金光,第二次则灰扑扑地黯淡了一下。
“极难成功,失败。”守密人先是宣布两次掷骰的结果,接着慢悠悠道:
“壁炉内堆砌的木头看起来还是新的,只烧黑了一部分,你预计距离它被点燃不会超过三十分钟。”
“至于落灰程度,或许是光线问题,又或许是因为你们一行人已经在屋里活动一阵子了,你没能看出什么。”
埃泽尔偏头看了眼壁炉,里面的情形居然还真与守密人的描述相吻合。
问题来了:现实中这炉火到底是谁点的?
埃默里迟疑地出声:“我可以也跟着观察一下有没有别人的踪迹吗?”
“请骰吧。”
埃默里试探性地扔了一次那两个十面骰:结果是“45”。黄色数字简单地闪烁了一下。
“普通成功。”守密人说。
“你嗅了嗅,空气中灰尘扑鼻;地板上布满你们进来时留下的杂乱脚印,让你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想,但你能勉强判断出,这些脚印大部分似乎来自你们的伙伴——‘侄子’。”
自从进屋就走来走去的克里斯冷不丁被点名,顿时噎了一下。
他嘟囔一声:“那还真是抱歉啊。”
密大把妹王没忍住笑出了声,而埃泽尔挑了挑眉。
他瞥了眼门罗,从他微微眯起的眼神里看出这位老刑警应该也察觉到了同样的东西。
埃泽尔晃晃手里的骰子,故作遗憾地摇头:“唉,侄子。”
在克里斯回嘴前,他话锋一转:“那我就看看——这里有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吧。”
-
“点我就看黄衣之印”直播间。
由于是近期才上线的功能,论坛的直播板块并不算火热,但这会儿直播间已经有了不少观众。
究其原因,正是因为直播账号明晃晃地写着“艾登·罗斯戴尔”的名字。
数条评论在下方的发言区滚过。
[你好,有的]
[人家问的肯定不是直播间摄像头而是团团里的啦w]
[为什么突然从废屋探索跳到摄像头了,感觉有点超游]
[体谅一下啦,这个黄毛看着就不像常跑团的]
[侄子哥:突然在所有人面前都降了一辈,你们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神tm侄子哥]
[我超,艾哥开直播了]
[面具男是艾哥?帅啊]
[这个骰子好有意思,我也想玩]
[↑显然是节目效果啦,怎么可能真有这种骰子]
[黄印呢?快让我看黄印,没有黄印看我要堕入魔阴身了/喘气/喘气]
[咦,那个西装大叔好像有点眼熟……]
……
贾斯珀托腮,盯着电脑屏幕。
直播间标题下的观看人数在持续攀升,他调整视角,拉近、放大,将埃泽尔和他身边一脸困惑的埃默里收入镜头。
阿奎尔一手撑着桌子:“你觉得他们知道直播的事吗?”
“我觉得——不知道。”贾斯珀拖长声音,摊了摊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埃默里肯定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
“埃泽尔倒不会介意。”阿奎尔评价,“但说实话,比起他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被全网围观玩桌游,我宁可相信他会脑子一抽试图用猫条来诱捕走丢的小诺亚。”
贾斯珀惊奇道:“猫条?”
阿奎尔:“嗯……或者鱼条?”
“管他什么条。”蒂芙妮不爽地说。
她盘腿霸占了阿奎尔的床,正埋头疯狂打字,漂亮的指甲在手机屏幕上敲出“哒哒哒”的声音。
“早知道能露脸,我就陪十号去了。真该死,什么时候我的直播间也能达到这种热度……我看看,虽然只有半张脸,但我敢肯定这个主持人是个大帅哥,七号男朋友那种级别的;这宅男脸长得还可以,但衣服太恶心了;这个花衬衫男孩儿马马虎虎吧,可以玩玩;哦,西装叔叔也挺有风味的……”
“亲爱的妹妹,你知道这个‘西装叔叔’是谁吗?”阿奎尔笑眯眯地打断她的锐评,“他是兰道尔·门罗。”
“谁?”
“大哥的朋友,一个警察。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而且他有对象,男的。”
蒂芙妮惊讶掩唇:“你怎么知道?难道你……”
阿奎尔敲敲她的脑袋:“可能是因为我不像某人一样连家里人的名字都不记得吧。”
阿奎尔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是斯莱特的消息。
眼镜四号:[坏消息:这个网站的防火墙我绕不过]
眼镜四号:[更坏的消息:埃泽尔和埃默里的手机信号也消失了]
眼镜四号:[以及,一点点好消息:或许该到大哥的淫威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阿奎尔看着聊天记录,深深叹了口气。
他从通讯录里翻出赛安的名字,嘀咕道:“怎么感觉我们的弟弟妹妹被卷进了很麻烦的事里呢……”
“芜~”
贾斯珀突然吹了个口哨。
阿奎尔立刻凑过去:“怎么了?”
贾斯珀兴致勃勃地指指评论区:“埃泽尔开始挨骂了诶。”
-
埃泽尔的话音落下后,艾登一时间没说话。
半晌,他微笑道:“那你过个侦查吧。”
埃泽尔没动,他只是随意地拨弄着一个尖尖的四面骰:“我有点好奇,听起来你给的信息都是跟现实对应的,那我们要是掷骰失败、但凭肉眼找出了线索,这个结果怎么算?”
“全凭你们。”艾登双手交叠,“如果你们愿意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作为守密人的我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埃泽尔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点点骰子:“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够自信,就算全程不用这玩意也没问题咯。”
艾登盯了他一会儿:“当然,如果你们愿意。”
“——但这不‘跑团’!”密大把妹王连忙插话,他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嘿,伙计,你可能不太清楚:COC跑团本来就是个掷骰子游戏,少了骰子,这个游戏的乐趣可就减少一半了。”
“会变成密室逃脱。”星芒耸耸肩,“虽然我也不介意就是了。”
“你说得对。”埃泽尔真诚地对密大把妹王说,“但还记得吗?守密人的要求是‘扮演你自己’。说实话,我可不会乐意把‘命运’交给这些奇怪的小多面体。”
密大把妹王顿时哑住了。
“而且这个游戏的安排就有问题。”
埃泽尔评价:“说是要演我自己,但我一开始就不会来这种地方,现在更是完全没有留下继续调查的理由。如果要问‘我’想做什么,最符合人设的做法应该是转身就走。”
门罗听见旁边的克里斯小声嘟囔了句:“……这人真是一点儿没变。”
他不由动了动嘴角,同时趁埃泽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时,朝天花板迅速瞥了一眼。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这是你的自由。”
艾登听起来已经耐心耗尽了,他冷冷地扯了扯唇角:“不过,既然你现在还坐在这儿,我相信这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对吗?”
他顿了顿,在一片寂静中问:“其他人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只可惜在埃泽尔那么一通打岔后,他精心营造的氛围已经所剩无几了。在他话音落下后,在座众人陷入了短暂的冷场。
埃泽尔耸耸肩,往沙发背上一靠,俨然一副搅完浑水就抽身的样子。
……
[Wok,规则都不懂跑什么团啊]
[什么杠精,真逆天]
[血压上来了,你到底来干嘛的?]
[真的很破坏游戏体验,其他人不说些什么吗?]
[他不会觉得自己很特立独行吧]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直播间已经刷起了大片对他的谩骂——当然,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他偏过头,扫了眼边上的埃默里。
埃默里悄咪咪递来她的手机。
埃泽尔接过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着他和埃默里的聊天界面,埃默里给他发了条消息:[你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但消息没发送成功。聊天的左侧显示着一个明晃晃的红色感叹号,再仔细一看,右上角的信号图标已经变成了叉。
埃泽尔没正面回答,他保持着一脸悠然,在聊天框里打字道:[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
埃默里瞥见这话,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另一边,密大把妹王回应了艾登。
“那……我侦查一下屋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吧。”他努力用寻常的轻快语气说,“呃,那我扔了?”
艾登点点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密大把妹王扔出他的骰子。下一秒,耀眼的金光从骰身的数字上迸射出来。
密大把妹王瞪大眼睛。
“大成功!”
他瞬间把刚刚不愉快的小波折抛到了脑后,整个人蹦起来,抓起两枚骰子给周围人展示。
艾登这才施舍般看了他一眼,露出微笑。
“恭喜你。”他说,“那么,你如鹰般敏锐的双目在短暂地扫视房屋后,发现了——摄像头。”
密大把妹王愣了愣。
“满屋子的摄像头。”
艾登继续道:“这里,这里,这里……”他手指敷衍而精准地指过灯台、圆桌、壁炉、墙角等等角落,语气越发轻快,“它们藏匿在这间废弃木屋的肉眼可见或不可见的地方,将你们360度无死角地展露给摄像头对面的人,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究竟是谁在注视着你们呢?”
片刻的寂静后,密大把妹王结结巴巴地说:“还、还有点惊悚哈。”
[……嗯?艾哥指的是直播摄像头吗?]
[啊,艾哥指我了,dokidoki]
[别在这里发癫]
[幕后黑手竟是我们自己]
[有一说一,我怎么觉得pl们的反应不太对……]
[我懂,他们的表现就很像平时跑团的样子,完全没有在镜头前搞节目效果的意思]
[↑金毛刁民又怎么不算是一种节目效果呢?]
艾登置若罔闻,继续微笑着说道:
“你还在灯台抽屉里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那是一把勃朗宁M1900,它看起来已经很老旧了,但似乎还能使用。”
“过个幸运吧。”
两枚十面骰清脆地落在桌面,当它们停止滚动时,朝上的数字瞬间黑了下来,仿佛有锤子在所有人脑袋里“咚”地敲击了一下。
“100,大失败。”艾登语气遗憾,尾音却无法抑制地上扬起来,“它确实还能用——当你拿起它时,你的手指无意间触动枪机,你听到了‘砰’的一声在手中炸响。枪支走火了。”
“我看看,距离密大把妹王最近的是……”
艾登扫视一圈,目光慢悠悠地落到埃泽尔身上:“哦,是埃泽尔啊。你要试着过个闪避吗?”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内的几人同时动了——
埃泽尔把埃默里往身后一扯,手掌托住圆桌边缘;
门罗一跃而起,手伸向西装衣摆下的侧腰;
克里斯慢半拍站起,一手摸腰,张嘴欲喊;
艾登从大衣中掏出一把手/枪,指向埃泽尔;
……
“轰!”
打断这默剧般的一切的是一声骤然砸落的巨响。
天花板崩裂,一道人影垂直砸下。
“咚!”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艾登·罗斯戴尔的脑袋被暴力地抡进桌里。
圆桌从主座一角轰然坍塌。烟尘弥漫中,突然出现的黑发青年垂眼盯住手下的后脑勺,蓝眼睛灼烧着冰冷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