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有些懵。
他目光在财政大臣空荡荡的身后转了一圈，试图找出另一道女声的来源。
屋内的水流声停下了。诺亚疑惑道：“‘妈妈’不见了。”
一个棕色的脑袋瞬间从旁边探了出来：“在这里！”
诺亚有点好奇地看向这个棕色脑袋——传说中的“女王陛下”。
迅速打理好自己的女王陛下站到男人边上，有些兴奋地上下打量他。她体型娇小，有一双圆润的绿眼睛，看起来挺普通的，没什么高大威猛的女王形象。
“哎呀，”她端在身前的双手蠢蠢欲动，“比照片上还要周正点嘛……”
男人伸手拦住了女王陛下，继续温和道：“我们是埃泽尔的父母，昨晚才到家，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欢迎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诺亚不太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埃泽尔给他介绍过的。
诺亚指了指男人：“财政大臣。”又指了指女王陛下：“女王陛下。”
财政大臣愣了一下，而女王陛下的笑容更灿烂了。
“对的对的。”她应道，忽然像反应过来了什么，发出一声尖叫！
“啊！”她喊道，用一种在诺亚眼里有些奇怪的亲切神情注视他，“他刚刚叫我妈妈诶。”
“我也叫你妈妈。”
埃泽尔淡定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诺亚身后，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早上好，爸，妈。”
“这能一样嘛……”女王陛下不满地嘟囔。
“早上好，埃泽尔。”财政大臣笑笑，“埃默里说诺亚救了她，我们来帮她道个谢。”
“……明明是你们自己想借着这个借口看人家，我可不需要别人‘帮忙’道谢。”
埃默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背着单肩包，从门口探头，表情有些别扭：“嗨，睡得好吗？那天谢谢了。”
诺亚真诚道：“因为是埃泽尔要求的。”
埃默里被这话干沉默了。
“这种时候你应该回‘没关系’。”埃泽尔叹气，“这样你就可以骗到小孩子的好感了。”
“小孩子”埃默里：“……喂。”
诺亚更关心另一件事，他问埃默里：“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伟大的克苏鲁？”
“呃，你是说跑团吗？”埃默里愣了愣，“等我晚上回来吧，我现在要去上学了。”
“哇~”另一颗和埃默里长相相似的脑袋冒了出来，但是个尾音上扬的年轻男声，“居然真的有人愿意陪埃默里玩桌游诶，好神奇~”
诺亚认出这是埃泽尔之前提到过的、埃默里的双胞胎哥哥贾斯珀。
贾斯珀有着跟埃默里相似的黑头发，脑后扎了个风骚的小辫，但眼睛的绿色要更深一点。
他笑眯眯地打量诺亚，紧接着脑门上“啪”地挨了埃默里一个手刀。
“哎呦！”他夸张地叫了声。
“明明是诺亚自己也感兴趣。”埃默里不为所动，拎住他的领口，冷酷道，“走了，不然赶不上校车了。”
埃默里拖着哥哥离开了，门口只剩下西伯里夫妇和埃泽尔诺亚。
诺亚扭头问埃泽尔：“上学？”
“学校就是学知识的地方。”
“人类学知识是什么样的？”
“这个得取决于具体情况……回头给你讲讲。”埃泽尔避开父母投来的疑惑眼神，拍拍诺亚，面不改色道，“去洗漱吗？然后我们去吃早餐。”
目送诺亚进去后，女王陛下兴味盎然地问：“所以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埃泽尔早有准备。
“我不是去印斯茅斯协助执行任务的吗，偶然遇见了他，看他形迹可疑，以为他和这事有关系，就把他放倒了——当然，后来发现是误会一场。我也给他买了新衣服。”
“哦——”女王陛下拖长声音。
“这样啊。”财政大臣看起来接受了这个解释，“诺亚的家人那边对你们的事怎么看？”
“嗯，还没太沟通过。”埃泽尔顿了顿，“但我想问题不大，诺亚似乎跟他家人不是很熟，大概只要看诺亚的意愿就好了。”
“嗯……”女王陛下陷入思索。
……
等诺亚洗漱完，从洗手间里出来，卧室里只剩财政大臣一个人了。
“埃泽尔跟他妈妈上楼了，”财政大臣从椅子上起身，语气温和，“埃泽尔之前说你受了点伤，我帮你看看？”
诺亚愣了愣，才想起来有这回事。他把双手举到财政大臣面前，认真道：“没关系，已经好了。”
财政大臣注视着他光洁如新的指节和手背，慢慢说：“这样啊……你是什么时候伤到的来着？”
“前天晚上。”
“哦，那挺不错的。”财政大臣拍拍椅背，请诺亚坐下，“桌上的模型是你拼的吗？”
“嗯。”说起这个，诺亚平淡的语气透出点骄傲来，“埃泽尔夸我厉害。”
他坐回书桌前，自顾自继续低头拼起来。
“你家在印斯茅斯吗？”
“我以前在拉莱耶。”
财政大臣对这个地名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迷惑，他微笑道：“这是在？”
诺亚思索一下，回答：“太平洋。”
财政大臣：“？”
诺亚一时没听见回应，转过头，疑惑的目光落到了财政大臣的脸上。
财政大臣望着他，很快敛去眼神中的复杂，温和道：“妈妈找埃泽尔还有些事，要先去吃早餐吗？”
诺亚摇头：“我等埃泽尔一起。”
“好。”财政大臣笑着应了声，又嘱咐了句“不用紧张，当自己家就可以了”，便拎起放在桌面的医疗箱，出门了。
诺亚听到财政大臣的脚步声在出门后转了个弯，往楼上走去。
诺亚继续低头拼船，但没过多久，又渐渐停下了动作。
他发了会儿呆，走到门口，朝三楼的方向望去。三楼楼梯尽头的一扇房门里隐隐传来了埃泽尔和他父母的声音。
……
“你小子，行啊……”女王陛下和财政大臣的卧室里，女王陛下冲面前的埃泽尔哼道，“交代吧。”
埃泽尔：“交代什么？”
“你俩是怎么回事？”
女王陛下扭头看向进门的财政大臣：“这事肯定有鬼，你看他表现就很反常。”
埃泽尔：“……”
埃泽尔：“我没有。”
财政大臣：“是这样的，埃泽尔。你的解释非常详尽，而且整个过程还符合逻辑，这很少见。你一般只有在想掩盖什么的时候才会这样。”
“而且别忘了，”女王陛下亲切道，“虽然是赛安委托门罗先生帮忙的，但当初给他们牵线的还是爸爸。你要帮诺亚办身份证明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埃泽尔：“……”
“说起诺亚，”财政大臣有些一言难尽道，“我总感觉这孩子有些……别致。”
女王陛下评价：“有一种天然而质朴的美。”
“哦。”埃泽尔说，“因为他是人鱼。”
两人一时间沉默了。
“好吧。”埃泽尔妥协，“开玩笑的，但确实是跟人鱼差不多的东西……”
他简单地给父母说明了一下诺亚的身份，讲了下恐怖袭击当天发生的事，并着重强调了一下诺亚的人类常识为什么这么匮乏。
“他还有尾巴诶。”末了，埃泽尔感慨，“要是我也能一拳把墙捶爆了，我就不用天天做烦人的体能训练了。”
“哦……”女王陛下还在消化这些消息，“怪不得诺亚不觉得我们家怪。”
“哦……”财政大臣同理，“难怪他说自己家在太平洋……”
“但是，”紧接着，女王陛下发出疑问，“你们为什么要结婚？”
“啊，这个。”埃泽尔说，“因为我答应他了。”
女王陛下和财政大臣脑袋上纷纷冒出了问号。
“我说要结婚的，”埃泽尔解释道，“本来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随口说的，但诺亚当真了，我当时觉得反悔不太好，就一直应了下来。”
他换了个坐姿，手指搭在膝盖上。
“不过，你们看，诺亚的情况也不适合自己一个人在城市里乱逛。我们帮他办个身份证明，再教他点儿人类社会的常识，至于结婚……之后再怎么样就看他自己吧，到时候他应该就能明白了。”
“从来没见过这种电视剧台词一样的话从老七嘴里说出来，有点怪。”听完，女王陛下吐槽。
“他的解释又很详细且符合常理。”财政大臣一针见血地指出。
“这小子绝对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女王陛下确定道，像想到了什么，语气狐疑起来，“……你不会其实早看上人家了吧？”
埃泽尔沉默几秒，真诚道：“妈，你睫毛贴串到眉毛上了。”
女王陛下霎时把眼前的事忘到脑后，“腾”地站起来，开始噼里啪啦翻抽屉。
财政大臣叹了口气，表示“他要去履行财务大臣的职务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埃泽尔……埃泽尔也淡定地顺势表示“他要去吃早饭了”。
“诺亚在你房间等你。”财政大臣告诉他。
埃泽尔应了一声，轻快地走到门边，推开门。
他一眼看到在门口楼梯边不知坐了多久的诺亚，一愣，脚步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