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依然未减分毫。尚泽世觉出方彩桐还想要继续道歉,干脆转移话题:
“寡人突然想起来,好像就是时疫痊愈之后,寡人才忘记了许多事,连母亲去玉簪郡养胎的事情都忘了,对吧?”
招数见效,方彩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应了一声“是”之后,附了句:
“奴婢听说许多从时疫死里逃生的人都有忘事的后遗症,只不过程度因人而异。”
“是吗?”尚泽世随口应道。
本来没打算接着问的她,不经意间发现一个疑点,想到就问了出来。
“寡人印象中,大家都没提过尤意情的名字,难道你们当年不知道寡人在玉簪郡和他有约的事情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彩桐的表情似乎有过一瞬的凝滞,恢复成自然的状态才答:
“那年夏天,奴婢留在京城看管王府,所以不知道陛下在玉簪郡的经历。后来在京城,奴婢也未曾听过尤召侍这个人,想来应是陛下羞于启齿的缘故,毕竟您那会儿还小,又是和情情爱爱有关之事。”
对此,尚泽世唇角轻提。
“有道理,难怪这些年寡人身边无一人知晓尤意情,原来是因为寡人自己脸皮薄没张嘴,时疫痊愈后又忘得一干二净。既是这样,寡人不再多问了。”
换上轻便的衣装之后,尚泽世来到百兽园开启自己的小天地,摸狗、逗鸟、喂兔……和园内圈养的动物挨个问候了一遍,又边骂人边抽了好一会儿的陀螺,总算把心中郁结的闷气撒出去了大半。
等宫女在沐月亭备好茶点水果之际,尚泽世已出了一身的热汗。
幸而有善解人意的微风及时送来了凉爽,尚泽世擦完额头和脖颈处的汗水,渐渐感觉身体恢复了舒服的状态。
小房子正殷勤地剥着果皮,一片垂丝海棠的花瓣随风而至,轻轻掉在他的帽顶。
见此情形,尚泽世伸手拈去了那片花瓣,笑道:“这花瓣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你头上,看来你前世八成是个蜜蜂。”
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机会的小房子,笑嘻嘻地回应:“奴才前世应该是个王八,活了一千年这辈子投胎才遇到像陛下这么好的主子,下辈子还要跟着陛下!”
“少在那儿油嘴滑舌。”尚泽世随手用檀香扇敲了一下小房子的帽檐,后端起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时,尚泽世忽然发觉周围的垂丝海棠花都凋谢得差不多了。
原先繁花点缀的树枝,如今只剩普普通通的绿叶,让人想不伤春都难。
“才过了两日而已,怎么花都掉光了?”
“是啊陛下,前日您在园外遇见尤召侍那会儿,奴才还瞧见有好几棵都开着花,许是因为这两日风大吧。”
小房子的无心之言,勾起了尚泽世的回忆。尤意情那时站在木梯上侧身而视的笑颜,自动还原在她眼前。
身形玉立,眉目含情,真真一个翩然如画的林下俏郎君。
“别再惦记那张脸了行吗?”
心里在鞭策自己的尚泽世,嘴上却不由自主地关心起了某人的伤情。
“他的伤口没开裂吧?”
小房子闻言,炯炯有神的小眼珠滴溜溜一转。
“陛下放心,小蓝子和太医都好生照料着呢。不过,听闻尤召侍似乎有些情绪低落,白天愁眉不展,夜里辗转难眠。您看要不要……”
一阵清脆婉转的玉笛声传来,打断了小房子的话。
好巧不巧,旋律是某人在这沐月亭中吹奏过的《玉簪花》。
“情绪低落还吹笛?看来是已经好了吧。”
尚泽世将视线从如意轩的方向收回,拿起一个小房子剥好皮的枇杷,放进了嘴里。
不曾想竟是一个酸掉大牙的枇杷,尚泽世本能地吐了出来。
小房子赶忙收拾桌上的枇杷果肉,速速将切好的荸荠换到了最前面。
“陛下吃这个吧,保证甜。”
连吃两块白白嫩嫩的荸荠之后,尚泽世那被酸倒的大牙终于缓了过来。
自觉方才多嘴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小房子正想保持安静,这时又听尚泽世问:“你觉得寡人对尤召侍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尚泽世眺望着远方,右手执檀香扇轻敲着左手的掌心。
小房子知道,用檀香扇敲掌心是尚泽世陷入思考中的标志性小动作,此时意味着一件事:回答什么并不重要,因为尚泽世自有答案。
“陛下对尤召侍仁至义尽。”
“那便不去如意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