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章鱼触手,毫无规律地朝四周勾卷着。
少年抬起手臂,亮出白皙的掌心,无声中视觉里的黑色被猛烈挤压!骤然紧缩的影子咒灵轰然落地,草皮被强大的力量顷刻间掀飞。
炸起的花草和泥土噼里啪啦飞出十几米远,附近的树都被这股力量震得哗啦啦一阵狂响。
烟尘四溢,草叶和碎花顺着眼泪屏障滑落的时候,面前那片茂盛的草地已经彻底变了样。
又削秃了一片地的五条悟对我们招了招手,我收回眼神的时候才发觉活像个狱卒按着我的夏油杰一直没把注意力放在战场,竟然就盯着我发呆这么久。
“走,杰把那个咒灵收服,我们就回酒店吃夜宵了。”我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只咒灵实力不俗,甚至可以说摸到特级的门槛了。但首先我们已经得知了怪谈的具体内容,所有规则完成的一丝不苟,它本身的能力也和五条悟相性太差,是必须触碰到本体才可以发动术式的类型。
我凝出泪针,铛铛铛把它戳成了筛子,补了好几刀,然后才放心丢出红白球夏油杰:“去吧杰哥!使用咒灵操术!”
夏油杰好笑地看着我把他一推,让眼泪保护罩分开变成单人间,抬掌将这只咒灵给收服了。
他咽下咒灵玉的时候,五条悟正绕着山头转来转去,用六眼查看来时的踪迹寻找下山的方向。
我靠近他,再度把泪水合二为一,从裙子口袋里拿出奶糖,放到已经笑眯眯摊掌等待着的他手心。
“啊,白天天气太热,都有些化了。”
我看他捏着有些形变的奶糖慢慢拆开,完全不介意地塞进口中。糖纸没有被丢掉,而是放进了衣兜。
黑发的少年神色如常,线条温润的面孔在朗朗月光下莫名出多两份青涩,让我骤然觉得像回到了见他第一眼时——那分明是个白天,灿阳满溢的医务室是素净的冷色,他是柔和的点了水的淡墨。
我坐在病床上,两人对视,有那么一眼他和散落在四周的光是同样的鲜活明亮,像看到春花或者晴天。除了在此间想要微笑的冲动和爱着一切的温柔没有其他。
他握住我的手,可能只是距离靠近了习惯驱使下自然而然就握住。那天我把扁扁咒灵的泪水摆件送给他,说希望他当个宝可梦训练大师,希望他游戏人生。
后面我们就因为非常现实的问题被绑到一条船上互相攥着对方的手以示共犯了。游戏人生的祝愿连我自己在打自己的脸,我都救不了自己,我在说什么大话呢?
好在当时我还是客客气气的,就算感动地流泪也紧闭心门拉响警报,抑制自己莫名其妙要跟人求婚的冲动。我客气地谦虚、劝说、表达友好,其实都是客气。我只是自己哭,没敢做任何多余的事。
两个生来就如此多情的人要硬下心肠把这当成游戏一场……要是放下固执那么简单,我早就学着某某甚尔抛名弃姓,只愿当一个反派路人甲了。
可就算是他,临终时尚且道出了世上最牵挂之人,兜兜转转斩不断自己的命运。
我感受到他的手传递过来的热量,因刚刚诅咒出现瞬间冰冷的掌心渐渐回温。
他很高兴,我感受得到。在弥漫着昂贵香水味的商场里、细密春雨把谁都淋成落汤鸡的失意境地前、还有如今阴风阵阵的花前月下,我都在。给他我唯一能给的全部,一颗味道不曾改变、也不曾改变任何东西的糖。
杰是文科生吗?怎么可以读得这么清楚,还把作者本人的心思都在一颗小小的奶糖里阅读理解了。我没再说过多余的话,好像本就如此,看不穿的不需要去看,读得懂的不读也懂。
我算什么东西呢?我只有一颗糖罢了。但显然这颗糖已经足够做到一点简单的事情,没有人因此苛责,甚至觉得这是莫大的幸运。
而我也是一样。
已经不再是客人了,我做了什么选择呢?不分彼此,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