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我量一下尺寸。”叶棉举着手里的棉线对正在算账的林辛说。

前几天他就已经把小说写完寄出去了，这几天晚上有空之后，他从林辛买回来的毛线堆里挑了几团黑灰色的毛线，说要给林辛织个毛衣背心。

原先他刚把写好的小说寄出去的时候，林辛天天盯着邮递员看什么时候能收到回信，叶棉笑他太紧张了，和他说没那么快出结果的，再说能不能过稿还不知道呢。

林辛却说绝对没问题。

他在叶棉完稿后马上就看了一次，叶棉写的这篇以乡村背景的悬疑短篇小说，掺杂各种民俗怪谈和鬼怪传闻，字里行间并无多少恐怖描写或血腥字眼，却能做到全篇笼罩黑暗森冷的气息，一段段文字看下来就是让人不由得汗毛直立，后背发凉，当书中角色和林辛都相信那些恶事是鬼怪所为时才用犀利的笔锋揭露出各个角色间因痴债孽缘纠缠出的怪圈，让人发觉人性背面的丑恶的同时却又无法将那些悲剧怪罪于哪个角色身上。

篇幅不长，林辛一口气看完只觉酣畅淋漓又怅然若失，觉得不该如此但似乎只能这样。

这篇小说林辛当时就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嘴里的赞叹就没停过，叶棉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捂着他的嘴拉着他上床睡觉。

把灯关了之后，林辛搓搓胳膊问叶棉：“你觉不觉得今晚格外冷一些？”

叶棉原先背对着他睡，听他这么说，笑了一声，转身搂着他，把他的脸摁进自己颈窝上：“这样行了吧？”

林辛猛猛点头。

自从叶棉开始钩毛衣后林辛的注意力就从他寄出去的小说到这件未完成的毛衣上，一算好账就抛下账本子，上床搂着正低着头勾毛线的叶棉，让他整个上半身都靠在自己怀里。

叶棉转头往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就继续对付手里的毛线，林辛在他发尾到脖子那嗅了嗅：“怎么没涂雪花膏？”

天气越来越干燥，林辛进货的时候也买了不少润唇膏跟雪花膏这类的东西，只不过他卖出去的是一小包的，那种便宜好卖，他买回来给叶奶奶跟叶棉用的是则是特意去商场买的一小罐的，更精致，味道也更好闻。

他买给叶棉的那罐是桂花味，这几天总能在叶棉身上闻到一点若有似无的桂花香，现在却没闻到。

叶棉头也不抬：“明天再用。”

“为什么？”

“晚上擦了也白擦，”叶棉本来就是勾毛衣的新手，还不太熟练，被他老来说话打岔，又就钩错了一针，于是抬头微微白了他一眼，“每天晚上都被你吃进嘴里了。”

林辛装听不懂，笑着蹭蹭他的脖子，又说：“我想给家里安个电话，”

叶棉想了想：“得花不少钱呢，平常也用不到。”

“但是我怕再像上次那样，遇到什么事联系不上你，”林辛让他别担心钱的事，“最近生意不错呢，安个电话也不费多少钱，”

想到上次的事，叶棉也就点头了。

叶棉把刚才勾错的那一针拆掉重新勾，林辛看了一会儿，开始抱着他左摇右晃，叶棉曲起手肘往后顶了一下：“别捣乱，还想不想要毛衣了？”

知道他是有话要说，又补了句：“有什么话你直说呗。”

“明天我要去进货。”

“去呗。”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市里转转？”林辛把下巴搭在他肩上。

这么久以来，叶棉也就只去过一两次镇上，林辛想着最近叶奶奶的状况也还不错，每天逗逗小耗子，或者跟惠莲婶说说笑笑。

家里也没多少活要做了，不如趁这个时候带着叶棉出去看看。

叶棉还有些犹豫，又听到林辛在耳边嘀嘀咕咕：“咱们还没有约会过呢。”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叶棉想笑，又觉得心软：“那我们早点去，早点回，别太晚。”

“好！”林辛又把他往自己怀里揽了揽，用力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天气转冷前担心被人瞧见，所以他从不会在这种部位留下过于明显的印子，但天冷之后衣服厚实，领子又高些，也就没了那么多顾虑。

叶棉被他叼着脖子，头向后仰着，完全靠近他的怀里，松开手里的毛线，向后抓着林辛的头发，林辛的吻一路向上，从脖子到下巴，最后落到她的唇上，两人又吻了许久。

第二天他们跟惠莲婶说了一声就出发了，时间比往前林辛去拿货的时候早了许多。

两人坐在从镇上去市里的班车上，腿挨着腿，胳膊挨着胳膊，毕竟座位就那么点大，大冬天大家又穿的厚实，挨在一起也没人觉得不对。

叶棉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往窗外看，林辛也扭头看着窗，小声地告诉他，路过的地方叫什么，路过的那座山头又叫什么，某栋建筑是用来做什么的，说了一路，车上的收费员看了他们好一会，拿着瓶矿泉水过来问林辛，要不买瓶水润润嗓子？

“不用。”

见林辛拒绝，收费员就把水收回去，还说了句：“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这么多话说。”

“不是兄弟。”林辛纠正。

“哦，”收费员当他们是朋友，“那关系也够好的了。”

这回林辛没否认，对叶棉笑了笑，趁着收费员转身没看他们，对叶棉张嘴做了三个字的嘴型。

“男、朋、友。”

叶棉手撑在桌边，支着下巴看他，眼角眉梢都是笑。

虽然说是来约会的，但该做的事也不能落下，他们还是先去批发市场，把该进的货选好后放在老板店里托他保管，才开始他们的头一次约会。

他俩就大街小巷到处逛着，虽然这只是个小城市，但跟镇上或是跟村里比，能玩能逛的地方就多了许多，他们从批发市场走到商业街，映入眼帘的店铺门面也变得更加简洁高级，只是里面那些东西的价格也跟着翻了好几翻。

天刚冷的时候林辛就买了厚实的新棉被和新棉衣回去，一人一件谁也没落下，现在家里也不缺什么东西，但林辛看着看着总想再给叶棉买点什么别的，他一有点这个想法，叶棉就在旁边拽他一下，不让他乱花钱，

林辛也很享受这种被他管着的感觉，一路上都笑得特别开心，后来走到巷子口，遇到个卖冰糖葫芦的阿伯，才买了两串，一人一串，边吃边逛，叶棉嘴边沾了一点糖渣，林心刚想伸手帮他擦掉，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这是在外面，就把手收回来，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叶棉忽然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林辛：“你帮我拿着，我理一下衣服。”

林辛接过来，看着他伸手拽了拽外套里的毛衣，估计是毛衣耸起来了有些不舒服，看他整理好衣服后，林辛把他的糖葫芦递回去，结果叶棉就伸手拿走了原先林辛吃的那一串。

林辛刚想提醒他，就看到叶棉对他眨眨眼睛，眼里还闪过几分笑意，然后伸舌头舔掉了嘴边那点糖渣，林辛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把嘴闭上，在吃糖葫芦的时候，只觉得那糖的甜蜜滋味一直流到心里。

午饭他们随便进了家看起来生意不错的羊肉汤粉店，点了两碗热腾腾的羊肉粉和一碟子羊肉，吃完之后浑身都热起来。

冬天适合吃羊，他们吃饱后林辛又去打包了一份，晚上回家也让叶奶奶尝尝。

等他回来后看到他原本的座位上放着一双没开封的黑手套。

“这是？”林辛看着黑手套，有些愣住了。

“手套，”叶棉说，“刚才你进货的时候买的，你平常开车和摆摊的时候可以带着能暖和点。”

林辛把那副手套捧在手上，很宝贝似的摸了摸。

怎么会是黑色手套？怎么刚好会是黑色手套呢？

林辛在心里感叹着。

叶棉原先看他的反应还以为他是不喜欢，但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又觉得有些夸张，好在周围没人看过来，他笑道：“虽然这是我第一次送你东西，但也就是个手套，不至于这么感动吧？”

“对，”林辛说的话有些牛头不搭马嘴，“你送我的第一样东西是黑手套。”

叶棉当他激动过头，只是笑着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店里人越来越多，服务员就等着他们走开收拾桌子，他们也没在这多停留，拿好这些东西就走了。

出了店门后林辛就把手套塞进外套的内口袋里放着，时不时还要伸手拍一拍，确定手套还在。

叶棉让他直接戴上算了：“试试看暖不暖。”

“不用试，我知道，”林辛还有些舍不得，拍了拍口袋，笑着说，“可暖了。”

后来在回村路上，林辛蹬三轮车的时候手被风吹得通红，叶棉还是让他拿出来戴上。

“东西买来就是让人用的，当宝贝一样供起来做什么，”叶棉坐在后座上，手伸进林辛口袋里取暖，“脏了坏了，我再给你买新的。”

林辛手驾着车，空出一只手来要拍他的手：“好，都听你的。”

天冷了之后，毛线更好卖了，市集里卖毛线的商贩也多了起来，但因为林心卖的早，又卖的好，回头客还是很多，对他影响并没有很大，加上他心态挺好，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还是会有些摊主有了些摩擦，几乎每次到集上，都会听到有摊主因为各种原因吵起来，到后面有两家相邻的毛线摊边吵架边拉客，价格一个压的比一个低，又唱又喊，旁边围着看戏的人都比买毛线的人还多，后来差点互相掀了摊子，还是周围认识的人把他们劝开了。

林辛原先也劝了两句和气生财，但被其中一个人指着骂他假惺惺。

“你生意好，当然不知道我的艰难，现在还嫌天不够冷，要在这里说风凉话！我还要养家糊口的！不像你们这些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原先跟他对骂的那人也不服气“你要养家糊口，难道我就不是？！有什么了不起？！”

两人被人拉拽着也不妨碍着吵得唾沫横飞，见他们态度这样林辛也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做起自己的生意，心情倒也没有被影响，毕竟这种情况他也见得多了，都是为了生活，没什么可说的。

回到家里后林辛也没和叶棉说起这件事，没什么意思，别说出来让他多想。

吃了饭之后，叶棉继续钩毛衣，这件背心在这段时间他的努力下已经完成了大半，大概能看出成品是什么样子，林辛天天比划着，就等着把它穿上身。

今晚也是，他在屋里清点货物，眼睛时不时就瞄着叶棉手里的半成品毛衣看。

因为生意实在不错，昨天他特意跟村里的人了辆大点的电三轮去进货，省的没两天就得跑一次浪费时间。

这次除了毛线，他还进了很多喜糖喜饼，毕竟也快过年了，家家户户多少得买点这些东西。

外边寒风呼呼的吹着，吹得窗户啪啪响，叶奶奶早早睡下了，被窝里有叶棉给她买的暖水壶，这种老式暖水壶又叫汤婆子，装上水放被子里能暖很久，小耗子的窝在她的床尾，一个竹筐里放着用旧衣服和旧被子搭起来的窝，去年审还说头一次见这样来给猫搭窝的，但小耗子明显很喜欢天一黑就钻里睡觉，现在一人一猫都睡得很踏实，叶棉在门口瞧了一会才关上门回房间。

林辛早在房间里暖好了被窝，等他一上床就打开被子把他卷进来，紧紧裹进自己怀里，把他的手捂在怀里暖着。

叶棉把脸贴着他的脖子蹭了蹭，觉得他跟个大暖水壶似的。

蹭着蹭着两人又亲了一会。

亲完后林辛搂着叶棉，聊他的打算：“等卖了这批货，我想买一辆二手车，方便进货，而且奶奶不是不能跟别人挤吗，到时候也能我们自己开车送奶奶到市里的医院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治疗方法。”

叶棉也赞成，但又说还是等到过年后再说，毕竟刚装了电话花了不少钱，先把钱攒一攒。

林辛自然听他的。

之后两人搂在一块，说着对未来的打算，说着说着就要亲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睡过去。

任屋外寒风呼啸，屋内的人不受丝毫影响，都睡得安稳踏实，一夜无梦。

但在第二天林辛拉着满满一车货物去集上时，却收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坏消息。

当时他还没去到摊位那，半道上就看到不少熟悉的摊主正愁眉苦脸地聚在一起，语气很是激烈地商量着不知什么事情。

王哥瞧见他了，立即对他挥手，让他快些过来，等林辛蹬着车靠近了些，还没出口问发生了什么，他便高声道：“昨天夜里，咱们摆摊那位置着火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