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门进来，巨大的水晶灯下，大厅的服务人员齐齐鞠躬致意，微笑热情规整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切都要完美得无可挑剔。只有这样，才能让住在这里的主人们感觉到那种独属于人上人的尊贵和优越。

登上直达的电梯，透过观景玻璃观赏着越来越广阔的湖景山水，然后电梯门打开，就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进门，首先我们可以看到，入户玄关采取顶级大理石装饰而成，再往里走就是我们的客厅，层高7.5米，客厅正对的是一整面的落地窗，一整面墙都采取一体化的玻璃制成，力求毫无遮拦的视觉体验，两位可以在这里尽揽湖光山色……”

房产经理带着高雅得体的微笑向身旁两人细细讲解着这套豪宅的每一个细节。对于这种全款拿下这套市值两个亿豪宅的大客户，他要充分展示他的专业性。

“窗帘是由设计师Halvah Brownie设计的，采用真丝材质，售价66w。沙发全套由G国高端品牌Princeton独家定制，价值500万。客厅这面墙上悬挂的，是后现代画家Rembrandt Joyce的作品，价值67w，我们也会免费送……给您……”

房产经纪人的话逐渐断在嘴里，因为身后的两个客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李衍开心地拉着程之遥的手，风一样地在房子各处穿梭着，楼上楼下到处参观。

“学姐你看！这里是书房，学姐平时工作累了可以在这里看书休息，还有满墙的书架呢！再也不愁书摆不下了……这里是健身房，学姐每天都要跑一会儿步，有了这个健身房学姐下雨天也可以室内锻炼了……还有工作间呢！学姐你看，到时候我们可以在这里摆上电脑和工作设备，学姐如果要测试游戏，就有专门的场地啦！还有还有，这里有中西两套厨房，还有大烤箱呢！这样学姐想吃什么样的菜，我都能给学姐做出来！……”

房产经纪人尽量保持微笑和端庄跟上两人，心里却在偷偷咬牙。

可恶啊，一肚子的讲解词都来不及抒发……那不是什么普通书架，那是设计师Howard J.设计的书架，市值100w；你们别光顾着看什么健身房，看看外面的景色啊那可是三面环山一面靠湖湖光山色还有全市地标尽收眼底……还有厨房，那冰箱50w厨具200w橱柜500w都是知名设计师设计的全部都大有乾坤啊大有乾坤，你们为什么不能仔细点慢慢看……

“还有钢琴呢！”李衍拉着学姐的手，在客厅旁的钢琴房停住脚步。

一架纯黑的晶亮的钢琴，静静握在充满阳光的琴房里。

李衍拉着程之遥的手晃悠着，脸蛋红红的，眼睛亮晶晶：

“这样，我就可以每天弹琴给学姐听了……”

程之遥笑着，伸手呼噜了下他的头发。

李衍挺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然后开心地蹦跳过去，坐下试了几个音。

房产经纪人和管家带着一脑门薄汗终于跟上了。眼见有了用武之地，经纪人清清嗓子，正想自豪表示这是顶级的G&H钢琴，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价值几百万……

就听李衍敲了几下琴键，侧耳听了听音，说：

“啊，需要调音了。”

经纪人神色一僵，赶紧想说这不过是样品啊样品我们会有更专业的调琴师□□……

又听李衍道：

“不过问题不大。

经纪人舒了口气。

李衍抬头兴高采烈地问：

“学姐，你想听什么曲子啊？”

程之遥耸肩：“看你这么高兴，那就弹点高兴的曲子喽~”

于是李衍开开心心给她弹了一曲很活泼的曲子。

洁白修长的手指灵活而有力地舞动在琴键上，灵动的音符回荡在宽阔的客厅之中。李衍一边弹琴一边看着她笑，琴音也染上了甜蜜。

程之遥扶着晶亮的黑色钢琴，垂目笑着看眼前人。

确实。如果有个人每天能这么弹琴给自己听，倒也不错……

李衍开开心心地弹完了一曲，又拉起程之遥的手兴冲冲往顶层跑。

“卧室还有一个漂亮的大露台呢！学姐想事情的时候，就可以在这里晒太阳，还有沙发呢，这样也不会受凉了……我们在这里也种满花吧？”

李衍开心地伸展开手臂，在洒满阳光的露台上转圈圈。

程之遥踏上露台，扶着扶拦，眯眼望着眼前阳光下的景色。

露台那么宽大，长度几乎有几十米。视线往下望去，行人已经如蚂蚁一般看不清，只能看到绿树成荫的公园，还有璟城最大的那片湖，波光粼粼地横卧在眼前；再往远处就是标志性的地标建筑，在地面上看起来如庞然巨物一般的建筑如今却如此精致秀气，平易近人；再往远处，所有高楼林立的建筑都逐渐变淡，变小，变得像玩具一般可爱，甚至能看到远处城市的天际线……

好强烈的视觉震撼。在这个高度，连尘土都飘不上来。整座城市繁华多彩，美如画卷，如同梦一般，不见任何肮脏污秽，不见一丝苦难。

李衍停下来，靠近她身边，趴在她手边的扶手上，双手托着脑袋，痴痴凝望着她的侧脸。

“学姐，这里送给你，好不好呀。”他轻声说。

管家适时上前，呈上一份文件。

程之遥垂目看去。

是一份房产赠与受让合同。

“女士您好。根据业主李先生的意愿，只要在这里签一个字，这间房产就将转让到您的名下。”房产经纪人在旁边低声说着，递上一支签字笔。

李衍把笔塞到她手里，开心地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学姐，我咨询过啦，只要在这里签一个字，这间房子就是你的啦！”

清澈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却如海妖的诱惑一般。

程之遥沉默地看着这份文件。半晌，她抬头微笑着，很温和地说：

“我们两个想单独谈一谈，可以吗？”

“当然，当然。”管家和经纪人如蒙大赦，带着热情的笑容退场了。

啊呀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天龙人，跟以前服务过的怎么这么不一样呢，说穷又对那些奢靡之物完全不放在眼里，说富，衣着打扮却那么地普通……不按套路出牌，招架不住，多说多错，反正已经全款买下了自己还是赶紧退场的好！

于是偌大的露台上就剩了程之遥和李衍两人。

“学姐你感觉怎么样呀？喜欢这里吗？”李衍凑近她身边，忐忑地问。

“我感觉……”程之遥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眺望着远处像火柴盒一般的建筑，组织着语言，“我感觉像站在高高的山顶。一览众山小。”

李衍觉得这个意思应该是喜欢的。他开心地笑了：

“学姐想住大房子，那以后就可以住在这里啦！这里比我们原来的地方宽敞得多呢，学姐想做什么都可以！”

程之遥笑眯眯地欣赏着远方的天际线，缓缓说：

“我感觉好像坐着缆车，一下子从山脚坐到了山顶，然后坐在山顶的石头上，看着远处的风景。”

“原来站在高处，是这种感觉啊。”她喃喃道。

李衍歪着脑袋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他只拉着她的手快乐摇晃：

“学姐喜欢这里的风景的话，那以后每天都能看到啦！”

程之遥不答。却转头笑着问他：

“你之前还苦哈哈地每天打工，如今出手却如此阔绰。怎么，打工赚了这么多钱啦？”

李衍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揪住衣角，目光开始游移，有些心虚。

这座房子当然不是用他自己打工挣的钱买的，因为他现在根本赚不到那么多钱。这是用他爸爸给的钱买的……

他一直不想动他爸爸给的钱。可是学姐对他真的太好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把同样的好回报给学姐。那学姐既然想要大房子，喜欢大跑车，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大房子和大跑车买下来送给学姐的！

至于动了他爸爸给的钱，那就记在他自己的头上吧……反正，多这一笔也没什么……

李衍这样想着，低着头，小声嘀咕着：

“我是用我爸爸的钱买的。反正，反正他一直往我这里塞钱，塞那么多，闲着也是浪费。不如，不如就给学姐用……”

“那你平时自己怎么不用这笔钱呢？“程之遥问他。

李衍不答话了。他撅着嘴说：“我就不想用……“

程之遥笑着回头继续看远处的风景。她慢慢地说：

“有一年我去爬一座很高的山。那座山，步行上去，要六七个小时。周围有的人觉得累，于是就选择坐缆车上去，想看山顶金色的日出；可更多的人呢，偏偏就不坐缆车，就要一步一步地自己走上去。于是从山脚到山顶，登山的人排成了好长好长的一条长龙……”

李衍托着腮，在旁边安静地认真听她讲。

“其实缆车的票并不算贵。我当时第一次爬山，走在人群里，到半山腰的时候，体力几乎耗尽。好几次我都要放弃了，到了缆车登车点，我想要不坐上去吧，坐上去会轻松一点。

“当时我浑身汗流如瀑，头脑一片混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不知怎么地。心里好像偏偏拗着一股劲儿，就是坚决不想去坐缆车。

“后来我终于登上了山顶。那天清晨云很多，久负盛名的山顶日出也没能看见，只能看见远处的青山连成一片。我便又一步步走下了山，然后回家躺了整整三天才缓过来。

“可是我却一点都没有失望的感觉。我躺在床上，回忆着登山过程中一路的狼狈，还是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我那么高兴，是因为这座山对我来说再也不是什么险峻的高峰了。因为这座山，是我一步一步丈量过的。我了解它，登上过它。从此任旁人在我耳边再怎么说这座山有多么险峻登上去有多么难，我只会觉得：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她最后转头对李衍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自己赚生活费，坚持不用你爸爸的钱。可我是想一步一步地丈量着，从地面到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还需要用多长时间。”

李衍还是托腮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程之遥觉得自己刚刚未免话太多，说得罗里吧嗦得像在灌什么奇怪的鸡汤。她便直接道：

“喂，你有没有听懂我说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打算住这里！”

“我听懂了呀。”李衍眼睛亮晶晶地点头。

他拉住她的手说：

“学姐的意思是，对于登过山的人来说，可能觉得这种一步步走上来的过程太累太慢了，然后失去耐心，选择直接做缆车上去。可对于第一次登山的人来说，最好还是要靠自己的双脚走上去。因为只有走过一程，才能看清楚原来这座险峻的高山也没什么好怕的，这趟登山之旅才会有意义。”

他抿唇笑着说：“学姐是喜欢征服这座山，而不是仅仅坐在山顶看风景。”

程之遥盯着他漂亮的眼睛看了半晌，把脸转到一边去。

“呵。比我还会灌鸡汤呢。”她低声嘟囔着。

李衍红着脸扑到她怀里撒娇：

“学姐，我可不可以陪在你身边，一起一步一步走上去……”

程之遥被他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下巴，目光游移。

你一个山顶出生的人，谈什么陪着我一步步走上去……

为了驱散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她最后粗暴地呼噜了他柔软浓密的黑发，然后砰着他的脸恶狠狠：

“好啊！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到我那个又小又破的出租屋，一起过苦日子去！”

李衍眼中充满了光彩。

“嗯！”他点着头开心地大声说，“学姐，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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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人手拉手欢笑着从那高高的没有一处不完美的建筑中跑了出来，坐着公交回到了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至于豪宅豪车，统统退掉啦！省下的钱，统统捐给希望工程啦——帮他爸攒一攒阴德，是好事呀。

“可是学姐，把车也退了的话，每天上下班你就只能骑自行车了，多不方便呀？”李衍忧心地说。

“谁说我只能骑自行车？”程之遥骑着一辆橘黄色的小小电动车，在他面前停下。

别看它小，花了她2000大洋呢！

——虽说这两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