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言见贺白回心转意,立刻又喜笑颜开起来。
“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李溪言瞧了瞧贺白身后表情严肃的许楼,噗嗤笑了一声:“你男人很尽忠职守嘛。”
“李溪言!”
“好好好,跟你说正事,阿白。”
李溪言摆摆手,正色道:“我刚才的话可不是白说,我公然与我父亲对立站在你这一边也是有目的的,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不可能放开你,可是你讨厌我。”
“你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我想重新追求你,我要让你看到真正的我,不过你心里不要有负担,我会帮助你完成你的事业,到那时我相信你一定会真正爱上我。”
贺白觉得李溪言一定是疯了。
“你这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强扭的瓜不甜。”贺白皱着眉。
“那我就用耐心和细心去温柔地呵护,我想你迟早会对我绽放出甜蜜的笑容。”
李溪言太懂人性了。
他明白恃宠而骄的道理。事实上贺白能有今天还不是因为他李溪言一次次选择放过他?贺白于他而言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他自以为自己能够独当一面,能够任性妄为,实际上若不是有他李溪言,贺白根本翻不起这么大的浪花。
而示好是很恐怖的,许多人都自以为自己能够坚守本心,可事实上身处于某种充满关怀和爱意的环境下,他们就是会被逐渐磨平棱角失去本心的,即便是刺猬也会逐渐卸下盔甲,露出柔软的肚皮,而原因就在于他们自以为环境已经安全,可以无所顾忌。
贺白一向沉稳从容,可一面对李溪言就会暴跳如雷,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心本就是不坚定的,说明他迟早会动摇,会委身于人,会成为李溪言的阶下囚。
而李溪言很盼望能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贺白问。
“不做什么,只是想挽回你的心。”李溪言笑笑,“你知道的,我们的身体彼此契合,能带给对方最愉悦的感受,可我更希望我们的灵魂能够共鸣,这样我们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对。”
贺白直接掉头就走。
许楼紧紧跟在他身后,想去牵他的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犹豫了一下只能放下了。
“这个流氓!他真是一点都没变!”贺白气急败坏地骂道,迎面就撞见了戴松庭校长。
“怎么了?把贺白先生气成这样?”
戴松庭校长乐呵呵地问。
贺白收起怒意,勉强笑笑:“没什么,还不是某个混蛋。”
“年轻就是好啊,还有一腔热血能为理想付诸行动,不像我们,垂垂老矣,只能用默默地站在身后帮助你们。”戴松庭校长捋着胡子说。
“您过谦了,不论怎样,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还是需要前辈们的指引。”许楼说。
“我不知各中细节,不过活到这把岁数,自忖看人还是很准的,李溪言绝非善类,还望贺白先生能以大局为重。”戴松庭在以老一辈人的经验敲打贺白。
“那是自然,我和许楼一定会小心。”
戴松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今天虽然出来一些小插曲,但总体上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如果贺白先生愿意,我希望你能回到母校任教。”戴松庭说。
贺白却摇摇头。
“信念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现在这样就很好,若是我主动上门大肆宣扬反倒会招人反感。学生们年纪虽小却有一股不服输的冲劲,我相信他们有自己的思辨能力,会站在正义的一方。”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都听你的,未来掌握在你们年轻人的手里,继续努力吧。”
贺白和许楼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远处隐隐传来炮响,乌黑的烟升腾而起,在天边逐渐蔓延开来。
贺白仰望着灰蒙蒙的天,心情异常沉重。
哀嚎声四起,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尸横遍野。
断掉的肢体,脸色灰黑的尸体,以及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贫民。
贺白不禁想起他回到卡特斯的时候,那时战争只是偶尔发生,许楼带着他到湖边去,那里青草遍野,有蓝天白云,有徜徉在大自然的鸟兽鱼虫,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贺白心如刀割,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内疚的心理。
omega平权运动是不是不该发生?
至少,人们还能委曲求全的活着,至少,他们不必经历生离死别,不必做无谓的牺牲。
他们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或许对,或许不对,未来是未知的,正因为未知才让人感到恐惧,可先辈们奋力拼搏只是为了能够让子孙后代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那时有想过失败的下场吗?他们并没有。
他们只是为了理想而战,为了共同的事业而战。
而这就足够了。
温热的手忽然拉住贺白的手腕。
贺白抬起头,正对上许楼那双清明的眸子。
他的这个好朋友啊,似乎永远都能将他的心底看穿,肚里的蛔虫似的。
“别想那么多,不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你陪着我,那你媳妇可怎么办?”贺白表面上笑着,心里却感到一丝苦意。
“我不结婚,我只陪着你。”许楼定定地看着贺白。
贺白的心中起暖意,良久之后才缓缓道:“许楼,你不必为我做到这地步。我知道你的心。”
“你不知道。”许楼拽着贺白的手,“可我也不需要你知道。”
“你在这跟我打哑谜呢?”贺白无力地笑笑,甩开许楼的手。
“那我跟你说明白,你听吗?”许楼追上贺白。
贺白看见堵在自己面前的人。
末了,他轻声叹了口气。
“许楼,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心里除了父母,你是最重要的人。”
贺白的脸微微泛起红晕。
“这世上从来没有任何人比你还要好,我记得这份情,所以我不会动摇。”
“假如有那么一天,我宁可自行了断也不被那畜生玷污,你大可放心。”
“别瞎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许楼拿出绢子,轻轻替贺白拭去鬓角的汗水。
贺白却躲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小白,你身体不舒服吗?”
许楼发现了异样。
贺白微眯着眼睛,眼里浸满水渍。
他只是瞥了一眼许楼,低低地说:“没事。”
许楼快步跟上他:“是不是你被信息素影响了?”
许楼指的是贺白在演讲时台下alpha释放信息素的事。
“就那点威力的信息素还奈何不了我。”贺白闪开头,不想让许楼触碰他的额头。
“那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是不是发烧了?”
许楼虽然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可以确定贺白不是因为发情期,因为在半个月前他才刚刚度过发情期。
“没事,我回去吃点药就好了脸。”贺白敷衍着。
“这么热的天,难不成是中暑了?可是你明明前几天……”
许楼突然发觉哪里不太对劲。
前几天贺白明明冷得浑身颤抖,甚至还向许楼借外衣。
可是,这么热的天,为什么会冷?
许楼担忧地看着贺白,眉毛蹙成一团。
“是打摆子,对不对?”
贺白偏过头,没有看许楼。
许楼抓起贺白,就要往反方向走。
“许楼,你干什么?”
贺白试图甩开许楼抓着他的手,但这一次许楼的力气太大了,他怎么也挣不开。
“带你回我家,我们收拾收拾东西晚上就坐船去特罗那。”
“去特罗那干什么?”
“给你治病。”许楼头也不回地说。
“许楼!”贺白突然一甩胳膊,定定地站在那里。
许楼回头担忧地看他。
“小白,别胡闹,你必须要接受治疗。”
“不过是寄生虫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贺白的声音软下来,“行军途中在所难免,那么多将士得了这病也没见怎样,怎偏就我一个人矫情?”
“可是……”
“许楼,我是医生,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身体,而且我已经吃过药了,你不用担心,过段日子就会好的。”
贺白拍拍许楼的肩膀。
“那我到时让他们从特罗那运些进口药来,目前卡特斯国内的医疗水平还不足以应对这种病。”许楼说。
贺白点头:“那就多谢你了。”
许楼还是站在那里犹豫着不动。
“走吧,我们回去。”
贺白主动挽起许楼的手:“今天组里发五花肉,你可得给我们露一手。”
遥远的天际仍然是灰蒙蒙的,可贺白的心却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