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白走后,许楼又呆呆地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然后才站起身走向卧室。
热水氤氲,贺白的身体慢慢滑进浴缸,他已有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舒服到极致的感受了。
人体本能会使人趋利避害,贺白是普通人,自然也会有质疑自己的时候。
他放弃一切富贵幸福的生活从事这艰辛奋斗的事业值得吗?甚至在吃糠咽菜每日都会被枪声惊醒的时候,他也曾无数次思考,不然就认输吧,回去舒舒服服的做自己的阔少爷,哪怕是关在笼里的金丝雀也好过在野外担惊受怕饥一顿饱一顿的野鸟。
可这些都是太久之前的想法了。
现在的他更加从容坦然,他想如果卡特斯的omega都能健康快乐地长大,享受平等,享受婚姻自由,能够得到世人的尊重,那该有多好?
水雾弥漫,贺白颤动的睫毛上坠着颗颗水珠。
然而,实现这一切的做法又是什么?他们现在所做的就一定是对的吗?如果不对,又该如何改正?
这是一道无解题,更是决定omega命运的关键。
贺白叹了口气,揉揉眉心。
浴室的门被人敲响。
许楼走了进来。
“衣服放在这儿了。”
许楼瞥了一眼双臂架在浴缸边的贺白,神色有些拘谨。
他说完就要走,然而贺白却开口了:“我见到黄皖了。”
“嗯。”许楼背对着贺白,要走不走的样子。
“他说地下三层好像关着很重要的人,你有什么头绪吗?”
“这种不能露面的人,可能多半与alpha家族有关,说不定和我们一样,不,或许级别应该更高,alpha当局不想让家丑外扬,自然秘而不宣,不过……是陷阱也未可知。”
许楼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贺白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你说得有道理,可我暂时想不出有哪个家族里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希望是我们熟识的,否则敌我不清,那麻烦就大了。”
alpha中既然有主持正义的人士,omega中自然也有离间撺掇人心的奸细,而这样的人是蛀虫,一时之间很难被发现,可一旦忽视,将会对omega平权运动造成极大的危害。
因此他们必须努力分辨,及时进行铲除。
“先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了。”许楼说着便要离开。
“许楼。”
贺白忽然叫住他。
“你的房子这么大,是不是可以金屋藏娇了?”
许楼听了这话转过身,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涟漪。
“你说什么呢?”
贺白双臂交叠搭在浴缸边沿,下巴轻轻抵在手臂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许楼。
“你生气了。”
“我没有。”
“你就是有,从我们见面起你就不对劲。”贺白笃定地说。
“是不是李溪言和你说什么了?”
许楼别过头去:“他什么也没说,就是让我照顾好你。哼,这种话还用得着他说么。”
贺白忍不住笑出声:“你怕我重色轻友?”
许楼看他:“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不然……你就不是我认识的小白了。”
这句话倒是打得贺白措手不及。
“你……”
只是一刹那间,贺白居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但这未免太难以置信了些。
“洗完澡赶紧睡觉,别再像小时候一样让我替你操心,我又不是你爹。”
“这种事可也不一定是当爹的能做呢。”身后传来贺白豁然开朗的笑声,“好吧,不过如果黄皖他们有消息了一定记得告诉我!”
……
贺白就这么在公馆里待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每天都会有邮递员送来报纸,这样贺白也不会与外界脱离联系,再者许楼得空也会跑来陪他一会儿,贺白自己手头又有工作,也不算太无聊。
那天暴动之后,黄皖和学生趁乱逃跑了,然而下落不明,贺白推测他们可能也在避风头,可地下三层的神秘人士至今也没有头绪。
一个月后,贺白再次以盛锦的名义在报纸上刊登文章,揭露卡特斯监狱的种种罪行,引起民愤,有了之前的经验,平权运动不再是无组织无纪律,也不再是以学生为基点,越来越多有志之士加入其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游行转为武装斗争,而除许楼帮忙运载的特罗那抑制剂,各组织也纷纷筹钱自行研发,过程或许十分曲折,效果却是好的,omega基本能抵抗发情期初期,相反对于未经过训练的alpha士兵,他们只是在战场上嗅到淡薄的omega信息素就立刻被迷得神魂颠倒,若不是仗着人多,险些就要败下阵来。
李贤勤得知此消息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让你看好贺白,怎么又把他放出去兴风作浪?!”
李贤勤面对平静如水的李溪言,气得横眉竖立。
“父亲,您说过贺白是我们李家的人,那我就该学会讨好他的欢心。”李溪言笑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那你就是这么个讨好法?我看你完全就是一厢情愿,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我本来以为青出于蓝胜于蓝,却没想到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
“是您太异想天开了。”李溪言平静地说,“因为如果是我,我不会让我母亲在我手底下活着超过一年,父亲,心软的是您。”
李贤勤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心头却是一震。
李溪言就是个小魔鬼,李贤勤知道在某些事情上他比自己还要心狠手辣。
不过……
李贤勤笑起来。
“好啊,那你就做出点成绩来给我看,不要让我失望,我的好儿子。”
李溪言唇边微翘:“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