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林泽辉出了政府大楼,赶往马路斜对面的淮南牛肉面馆,走近了才发现门竟然是锁着的。
门上也没有贴什么时候恢复营业的告示,门口还堆放着定时送来的蔬菜鸡蛋。
林泽辉微微皱眉,拿出手机给吴思恩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吴思恩的声音很虚弱,带着鼻音:“喂?”
林泽辉立马意识到他可能是生病了:“你在家?我看你店没开。”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是吴思恩从床上坐了起来:“嗯,有点感冒,睡过头了。”
林泽辉听他的意思是等会儿还要过来,于是劝说道:“最近换季很多病毒流感,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吴思恩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晕的,他的感冒已经持续好几天了,浑身泛酸,实在是没精神,他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有可能得了病毒性流感,所以才会这么严重,这样子的话去店里营业很有可能传染给顾客,于是他说:“那行,我可能歇业几天,等好了再去。”
林泽辉点点头:“好。”
吴思恩想起那副标本画,他还没有告诉林泽辉送礼物的事情,想着和月饼一起给出去比较自然,本来准备就在这两天送过去,恐怕又要往后拖延。
吴思恩有些抱歉地说:“我做的月饼可能也放坏不能吃了,下次给你重新做一些。”
林泽辉笑:“没事,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就行,等你好了再说。”
吴思恩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木床背板上闭了会儿眼睛,几秒后睁开,手机上显示已经中午12点多,虽然很疲惫,但是长久未进食胃隐隐作痛,他决定先去吃一点东西垫肚子。
他披了件外套,在锅里灌了些水煮鸡蛋。
桌上的杯子里还有半杯隔夜的凉水,吴思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喝了一点下去。
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一开始是很礼貌地,清脆地敲了两下,吴思恩几乎以为是幻听,因此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确认。
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那敲门的动静突然变得大了起来,砰砰砰——频率快得吓人,震耳欲聋,吴思恩赶紧转身走过去开门。
门仅仅被他拉开了一条缝隙,就被站在门外的人猛地推开,吴思恩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
门外的男人挤了进来,门哐当一声又被关上。
周景良的气息扑面而来,吴思恩被他用力推到了墙上。
他闷哼了一声,后背隐隐作痛,然后下巴就被用力掐住抬了起来。
周景良个子真的很高,看他的时候眼睫微微下垂,没什么表情地说:“还以为你死了呢。”
吴思恩震惊过后才反应过来,开始挣扎,周景良锁住他的两只手,扣在他背后。
吴思恩忍不住求饶:“哥,好痛啊,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周景良冷笑一声:“痛了才好,痛才长记性。”
吴思恩不明所以地看向周景良:“发生什么了?我不明白……”
他脸颊带着些不自然的红,眸中闪动着泪光,看起来是那么无辜纯良,好像他什么都没做错,本就应该和他没有联系。
周景良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吴思恩吃痛地轻呼。
吴思恩只能自己猜测,是不是因为上一次他去送钱的事情,周景良一直记到了现在。
以往他们之间每次发生冲突,先去道歉的人总是吴思恩,这次他却一直没去主动缓和两人的关系,甚至于很久没有联系。
但是吴思恩没想到周景良的反应会这么大,他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就此逐渐冷淡下去,周景良绝不是会主动示弱的人。
桌子上的电煮锅发出水汽沸腾的声音,是吴思恩煮的鸡蛋。
他赶紧扭过头去看:“水烧开了,我先去关一下。”
周景良松开了手,吴思恩松了口气,有了缓和的空隙后马上大步远离周景良,却在下一瞬被他扯住头发猛地往后拽,直接甩到了床上。
吴思恩原本身体就不太舒服,这下摔得头晕眼花,手肘撑在床上半天恍不过神。
周景良拔掉电煮锅的插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思恩。
他问:“东西呢?”
吴思恩更加懵,后背的痛还没缓和,腹部就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他语调有些含糊地问:“什么东西?”
周景良微微皱眉。
他主动要和吴思恩给那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含义了。
周景良走到床边,换了个方式:“这几天去哪儿了?”
吴思恩垂着头半天都没有反应。
周景良以为他是在闹脾气,单手去掰他的肩膀,却发现吴思恩整张脸都白了,额头上冒出冷汗,呼吸急促,痛得说不出话来。
周景良的手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然后动作变得轻了许多,把他微微托起:“你怎么了?”
吴思恩捂住小腹的右下方,痛苦地说:“好疼……”
周景良紧皱眉头俯身想去查看,吴思恩突然伸手推开他,然后吐在了地上。
他抬眼看向周景良,眼睫毛湿漉漉的,都是泪珠:“可能是胃痛。”
周景良意识到锅里的那个鸡蛋可能是吴思恩今天唯一的食物,他脸色铁青地一把抱起吴思恩,转身出了门。
吴思恩连抗拒的力气都没有,吐过之后很快疼痛继续袭来,连嗓子眼里面都是刺痛的感觉。
他整个人像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奄奄一息。
吴思恩住的老式小区没有电梯,他住在三楼,周景良把他背在了身后,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吴思恩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太多精力和力气去考虑自己的姿势,只是全身心地依赖着周景良。
即使是白天,楼道里依旧光线昏暗,周围都是老旧灰尘的味道,让人很难受。
吴思恩悄悄侧头把脸埋在周景良的颈窝,他的头发上有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温热的肌肤贴着他的脸颊,令人安心。
周景良脚步微顿:“抓紧。”
吴思恩听话地收紧双手,周景良托着他加快脚步,步伐安稳有力。
周景良的车就停在楼下,吴思恩坐在副驾驶上,动作缓慢地扣上安全带的扣子。
周景良动作迅速地发动汽车,边开车边转头看他:“现在好点了吗?”
吴思恩摇了摇头,他想起刚才那个还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这几天我身体不是很舒服,就没有营业,一直在家。”
他猜测周景良应该也是去了店里,见门是关的才找了过来。
也可能是因为他一直没有主动去找他求和服软,所以生气了。
周景良嗯了一声,打了转向灯,迅速超车:“马上到医院了。”
最近的医院离这里有三公里,但是他依旧觉得实在太远。
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怎么能在5分钟内赶到呢?
严重的话五分钟病人呼吸就暂停了。
不过这次算吴思恩幸运,他刚好在他身边,当然,如果吴思恩没有离职来到这么个破地方的话,他就会一直在他身边,说不定也不会吃得这么差、过得这么差。
周景良决定暂时原谅吴思恩此前种种错误的行为。
“哥,我会不会要死了?”吴思恩突然开口。
大概是这几天不断地发烧将他折磨得脆弱不堪,现在连绵不断地疼痛几乎击垮了他的大脑。
吴思恩问出口的时候很后悔,自己说出这样幼稚的话。
周景良却并没有嘲笑或者鄙夷他的话,而是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不会的,我在。”
吴思恩不说话了,他感受到周景良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传递到他的身上。
人真是可怕的动物,可以如此快速地适应环境,吴思恩从一开始痛不欲生,到现在竟然已经可以勉强忍耐,哪怕痛感并未下降。
他分出一点点心神到周景良身上,从他握住自己的手,到他的侧脸。
周景良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很差,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的路况,车速不断上升。
吴思恩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担心自己所以才露出那副表情,才握住他的手,他习惯性地去揣测周景良的心思,又始终对自己揣测的结果保持着一种小心谨慎的态度。
他觉得周景良的担心很珍贵,如果他能获得的话应当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即使和周景良的关系变得扭曲之后,他也并不认为自己会和他变得更加亲密,作为朋友的话还有真心的友谊,成为床伴大概只剩下了丑陋的利益关系。
也许是刚才周景良背他走了三层的台阶,让他又品尝到了久违的温暖的味道,他又想到学生时代的日子,周景良像一个可靠的兄长一样指引和滋养他,如今靠在他的肩膀、被紧紧握住手的时候那种感觉又涌上心头。
吴思恩被送入急诊,有经验的医生很快判断出他是急性阑尾炎,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就准备手术。
医生带着吴思恩去做术前准备的时候周景良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吴思恩被通知更换了主刀医生,换成了市医院经验最老道的外科医生。
吴思恩陷入麻醉昏迷之前听到几个护士在那里议论:“有钱就是好,这种小手术住院医生就能做,还特地去找……”
他没有听到后面的话了,攥紧床单的手指也逐渐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