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眉卿一下子从床上蹦了下来:“遭了!”
他哪里是没做完,他是根本就没做!
刚刚光顾着聊天吃东西,哪还能想起来这个。
宿眉卿胡乱把衣服套上,跑到桌边一边翻书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完了完了,要背的也不少。”宿眉卿欲哭无泪,“阵法也没画,吾命休矣。”
他虽这么说着,可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没有乱。
阵法是最难画的,先把陈明要看的做完,至于背书那就能背多少是多少。
宿眉卿这样想着,伸手准备翻开那一摞白色的纸。却不料纸张被两根如玉似的手指按住了。
宿眉卿微愣,顺着手指看向闻扶光。
青年垂眸站在灯火前,静默端庄似高山寒雪……打住。
宿眉卿眨了一下眼,把脑子里那些奇怪的词语甩了出去:“别闹扶光,陈明长老有点凶,我还不想挨骂。”
闻扶光:“我画你背。”
宿眉卿:“?”
闻扶光把陈明说过的书页翻开递给宿眉卿,他说着铺开纸,提笔已经画上第一笔:“这些阵法很简单,是最基础的聚灵和传讯阵法以及它们的变种。”
闻扶光眉眼柔和:“你不用担心以后不会,我于阵法一道十分擅长,你每日晚饭后,我教你半个时辰阵法如何?”
宿眉卿猛地抬头,他一把抓住青年另一只手,感动得就差热泪盈眶:“那真是太好了!我宣布,你是除师门外,我最喜欢的人!”
闻扶光手抖了一下,沾墨的笔在纸上猝然滑开,却在最后一刻被主人扭转,完美和第一笔接上。
虽然抢救及时,可阵法却离完美差了那么一点点。
这是闻扶光有生之年,第一次画阵法出差错。
“我们相处还不是太久,你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太早了?”青年握紧手里的笔,十分高冷道,“不过也没关系,我觉得我们其实就挺般配的。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能带你回我家见一下……”
宿眉卿疑惑抬头:“嗯?你在说什么?”
闻扶光:“……”
他望着宿眉卿清澈的眼睛,回过神冷静道:“我说,我也是。”
宿眉卿拿了另外一把椅子,坐在旁边安静背起了书。
有人帮忙,宿眉卿的功课完成起来快了很多。
宿眉卿记东西不比闻扶光画阵法慢多少,两人再最后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都松了口气。
闻扶光看着宿眉卿欲言又止,可失去了说出来的最好时机,他便暂时做罢。
宿眉卿目送青年翻窗离去,这才打了个呵欠吹灯睡觉。
翌日清晨,钟鸣三遍,一脸严肃的陈明准时出现在了被众人排挤在树林角落的院子里。
这次闻扶光抢先一步,赶在陈明动手前敲开了宿眉卿的门。
少年还是和之前起床毫无差别,而唯一跟往常不一样的,便是他已经到了生无可恋给自己扎头发这一步了。
没有帮他扎头发的师姐,也没有闻扶光的帮忙。宿眉卿的头发扎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最后他泄气,直接把那过腰长发往后一拢,缠着鲜艳的刺绣发带绑了个松散辫子才罢休。
陈明的声音不咸不淡从外面传来:“好了么?”
宿眉卿来不及说话,他只得拍拍闻扶光的肩,捞起一边的书快步走了下去。
“来了来了,让长老久等了。”
“那便走吧。”陈明看了眼站在廊上的闻扶光,这才对宿眉卿道,“今天任务比较重。”
宿眉卿脸上的笑意不减,实则心中早已泪流满面。
吾命休矣,师姐救命!
在其他弟子开始点名时,陈明也带着宿眉卿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简单的抽背过后,老者严肃的神情中总算带着几分满意。
他放下书开始检查宿眉卿交上去的阵法作业,在翻到第一个时便挑了一下眉。
宿眉卿忍不住放缓了呼吸,他在徜徉宗时也并不全是在玩乐,师尊未闭关前一直都耐心教导他看各种书籍,就连师兄师姐和师叔也时常关心他的功课。
可纵然如此,他们却不会布置课后的作业。
所以,这还是宿眉卿第一次交作业,还是别人帮忙写的。
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和他捣乱后害怕被发现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少年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绞着自己宽宽的袍角。
在宿眉卿思考要不要老实交代时,陈明却放下了作业,显然是把昨日的事揭过了。
因着宿眉卿灵根异常,陈明并没有按照教导其他弟子的标准来要求少年,只是在剑法和保命的各种阵法上下苦力。
比如今天挥剑是五百下,那么明天就是六百……
再比如今天学的是隐匿气息的阵法,那明日就要考虑怎么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快速画出来逃跑。
这些阵法明明看着十分简单,寥寥几笔便能画就,宿眉卿一看就能懂。
可每次陈明让他画时,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阵法运转起来不是变成花就是刮大风。
古朴典雅的院子上一刻鸟语花香,下一刻电闪雷鸣,隔大老远就一副死动静,十分引人注目。
随着一道惊雷朝着院中劈下,在刺耳的轰鸣声里,缠绕在宿眉卿乌黑发丝间的发带表面纹路骤然有序亮起。
绚丽的纹路自他头顶铺开,把少年全须全尾保护着。
一旁的陈明显然没料到会真的有雷劈下来,等他躲开时已经晚了一步。
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在陈明身上。
修士的身体并不会因为一道雷而劈坏,可头发会。
当陈明顶着爆炸头出现时,宿眉卿歉疚地笑出了声。
陈明:“……”
他深吸一口气:“你对阵法一道,不能说是略懂皮毛,只能说是一窍不通。”
他在飞阳宗教了百来年的书,头一次遇到宿眉卿这样反复画一个阵法,每次还能错得离谱还不重样的人。
这要是换了其他长老过来,只怕当场就得气死又气活,怒骂这画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还是早点滚出飞阳宗来得实在。
可是……
陈明看着拿着笔有点不知所措的宿眉卿,眉心一皱。
笔没问题,画阵法用的材料是他一手准备的也没问题,阵法也没问题。
怎么最后的结果死活不是正确的?难道宿眉卿天赋已经差到领悟不了简单阵法的地步?
陈明只觉得心中不妙,修真界有各式各样入道的修士。主流便是靠着吸收灵气进阶用各种武器近战的寻常修士,其次便是善于远攻的阵修和辅助的符修丹修。再接着便是其他东西成精和鬼修魔修。
如今宿眉卿修炼有阻,就只剩下阵修,符修,丹修三条路可走。后面两个产出的东西与修为挂钩,唯独阵修要是潜心钻研,虽说不像其他修士那般呼风唤雨,可也能在外面有一席之地……
可偏偏,宿眉卿连最简单的隐匿阵都能错得这么离谱……
陈明一脸严肃地看着宿眉卿画的阵法,有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老人思考半晌,最终释然。
这孩子连引气入体都没人教,可见在家族中被忽视了个彻底。不是所有人都是花竟夷或者观鹤行那样的天才,说到底,宿眉卿也不过是个普通孩子罢了。
十几年的时光,足以把一个适合修炼的好苗子熬成一事无成的废物了。
自己愿意教他,本也不是冲着要他出人头地去的。
陈明这般想着,反而不着急了。
“没事。”他安慰宿眉卿,“阵法急不得,今日不行那便明日,你在飞阳宗一日,老夫便教一日。”
宿眉卿本来还想和陈明说要不各自撂开手,他一个人也可以的。
谁料陈明却没有丝毫要放弃他的意思。
本来还打算偷懒逃课摆烂的宿眉卿梦碎了。
感动是真的,想偷懒也是真的,偷不了懒还是真的。
他在陈明慈爱鼓励的目光下,含泪提起笔:“我会认真学习的。”
另一边,桃李满天即将上一整个下午的对战课。
所有弟子聚在空旷的广场边,听着长老讲注意事项。
闻扶光的目光来来回回朝着早晨打雷的方向看着。
台上的长老还在喋喋不休说话:“总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连胜二十场即可提前退场离开。”
“$&……?!@……#?^"……连胜二十场退场。”闻扶光全程下来都心不在焉,长老说了那么多,他就只听进去了一个二十胜即可提前退场。
青年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长老话音刚落,闻扶光便第一个飞身上台。
元婴期的灵气带着压人的气势铺陈开,一杆通体灵气逼人的银枪被他拿在手里。
闻扶光不过随意一划,枪尖便在空中挥舞出一弯浅色的弧光。
青年那双深得看不见瞳孔的眼眸扫向飞阳宗弟子:“来二十个人一起上,我赶时间。”
好狂的口气!
飞阳宗的弟子们跃跃欲试,但碍于元婴期的实力迟迟不敢上台。
“怕什么,二十个打一个。”一道人影率先跃上擂台,“他是元婴又不是化神,来十九个金丹后期和他玩玩!”
众人这才发现,率先说话的那位弟子修为已然快到半步元婴了,突破金丹不过一道雷劫的事。
“我来!”
“我也参加!”
几乎是看清那人修为的一瞬间,好几位金丹后期的修士出现在了台子上。
“还是太年轻了。”负责这堂课的长老叹了口气,“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一口气打二十个金丹后期,即便能赢也有点吃力,太狂妄。”
“你不是一直好奇闻兄的实力吗?”五诏云看着上去的人跃跃欲试,“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你和他打打?”
花竟夷抱手冷漠道:“这个时候打什么打,等他打完二十个我再上去。”
五诏云:“为何?”
花竟夷看傻子一样看他:“连胜二十场就能早退,你难道想在这里和这群人耗一下午的时间吗?”
五诏云恍然大悟:“也是,我上午还看见陈明院子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待会我们打完一起去看看。”
“要去你去,我还有其他事。”花竟夷毫不留情拒绝,转头看向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