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半夜睡不着找Geburah部长切磋去了？”正在食堂的吃饭的蓝晨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回头，看到了塞恩思。

她手上端着个餐盘，背后的翅膀缩着但走在过道上还是占了两个半人的身位，身上一如既往的是全套“失乐园”，弥散着诡异的神圣气息，和头顶那突兀出现的光圈饰品搭配在一起说不出的引人注目。

但职员们对所有乱七八糟的饰品都接受良好，只粗略扫了眼那神叨叨的“洗礼”便开始关注塞恩思的脸。

塞恩思的脸上有两道明显的伤痕。

两道都是棍棒伤，一道从塞恩思的右眼角斜向下蔓延，另一道稍短些，从塞恩思嘴角道下颌，都是同样的颜色青紫，略有肿胀，还因为受击角度的缘故带着些弧度。

仔细看，两道伤痕上都有着规律的破皮区域，像是被什么有着明显装饰痕迹的细长棍状物打出来的。

青紫色的伤痕看似凄惨，实则却并不严重，塞恩思的面部的功能性组织功能依旧完好，也没有明显的骨裂症状，只是因为“失乐园”的拒疗效果显得十分凄惨。

神奇的EGO护甲的防护效果十分均衡，这道棍棒伤虽然位置特殊了些，看化为纸面数据也不过是生命值-10，不附加任何负面buff的常规伤，待主管宣布开工后塞恩思顺便找个出逃的异想体或是定点刷新的黎明考验打两下就能痊愈。

嗯……

虽然对脑叶公司的员工而言，只要大脑完好，伤落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但留下这道伤痕的人明显是在宣泄情绪，目的就是在塞恩思脸上显眼处留下这道短时间抹不去的伤。

真是罕见。

不论是工作期间异想体对员工的拼死搏杀，还是下班后Geburah组织的教学训练，都是往伤害最大化的致命处打，很少会有人会专门去往脸上招呼的。

——在伤害数值均等的前提下，打脸总会带着些折辱的味道，是培训部监督命令禁止的，就连惩戒部处置违禁职员时也不会用。

可塞恩思的心情看起来非常美妙，甚至炫耀般昂起了头，像展示奖章那样展示着自己脸上的伤。

你们要是知道我这道伤是怎么来的说不定比我还骄傲。

“是和人切磋去了，但不是Geburah部长。”塞恩思对蓝晨解释，但没有立刻在她附近的空位上坐下，而是迷路一般端着餐盘在餐厅里转了个大圈，同每一位古怪投来视线的人微笑示意。

一开始时，Hokma这位彬彬有礼的老绅士也没想对塞恩思这名胆大的员工怎样，惊呼了一声掏出怀表静止了时间就开始检查主管的身体，给主管注射治疗药物。

而主管满血爬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命令安吉拉调来用于测试伤害的木桩，甚至还有些懊恼自己先前为何仅局限于研发装备的EGO输出能力，忽略了它们本身的材料学特性。

“如果能将EGO材料作用于……它的强度还能……”主管喃喃自语，没有追究塞恩思那不讲武德的偷袭行径。

既然已经浪费了一颗生命治疗弹，将他自身的躯体状态恢复至满值，正好就不用睡觉了，可以加班去做实验。

Hokma劝诫无果，也只能配合着主管进行实验，力求快些结束这一切，富余出些休息的时间——药剂虽能治愈肉-体，中和污染，但灵魂的疲惫仍需要睡眠的安抚。

但很显然，被研究的塞恩思并不配合，也不在乎主管加班累不累，挥舞着“失乐园”对着木桩打了五次伤害，次次伤害不均等，数据结果显著小于先前敲主管的那一次。

“也许是情绪调动不足吧。”塞恩思一脸认真。“EGO武器毕竟是心灵具象化的研究产物，会严格要求使用者的各项资质，那使用者的情绪状态会影响EGO武器的输出效果也很合理的。”

“卖主的叛徒”谦卑建议道：“或许把您的照片贴在木桩上，我就可以打出先前的伤害了。”

主管同意了。

只是又检查了一番塞恩思身上的各项仪器设备，重点研究“洗礼”对员工思维的影响，十分好奇塞恩思此刻受控又失控的微妙状态。

而Hokma就这样以助手的身份眼睁睁目睹了一切，看向塞恩思的目光愈发阴沉。

然后没过多久，塞恩思的脸上就出现了这么一道伤。

角度位置方向完美参考了塞恩思对贴着主管照片木桩的某一击，从右眼角斜向下蔓延。

手握怀表的Hokma眼神冷冽，在时间的裂隙中踹倒了胆敢冒犯老师的狂徒，单脚踩着塞恩思的心口，手杖居高临下地悬在她的眼前，尖锐的杖尖随时都能刺穿眼窝破坏塞恩思的大脑降下死的惩罚：“注意你的身份，员工。”

“您在威胁我吗，尊敬的部长先生？”被压在地上的塞恩思依旧泰然自若：“说得好像死亡对这座设施里的员工而言算是什么严重的惩罚似的。”

她的手扣上了Hokma的脚腕，透过认知滤网的屏蔽去摸索对方的金属关节，用自己那因繁重工作而变厚的指甲轻轻敲击着铁皮。

“不然您就杀了我好了。”塞恩思笑容爽朗又健康，碧绿色的圆眼睛弯起，透过眼前的手杖对上了另一双同色系的冰冷眼瞳：“看看主管会不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弱小可怜的无助员工而回溯时间。”

Hokma在塞恩思的脸上留下了第二道伤痕，离去时阴郁的背影看得塞恩思直乐。

勾起的唇角牵动被挫伤的面部肌肉，疼得塞恩思龇牙咧嘴的。

——被手下职员暴打的主管也并非完全没有情绪，还是没有给塞恩思打开止痛阀，任由她就这么疼着。

“嘶……”塞恩思揉了揉脸，感受着受伤部位那明显的红肿热痛反应，坐起身喃喃自语：“我不会是在公司里待太久憋疯了吧，竟然感觉这样疼着还挺爽？”

主管的员工经常受伤，断胳膊断腿都称得上是家常便饭，却罕有能让他们感受到疼痛的机会。

被消弭的痛楚瓦解着对鲜血的畏惧，轮回的时间淡漠了对死亡的敬重。

大量记忆的涌入冲淡了塞恩思对“过去”的定义，即使再坚定的人也难免会彷徨。

这一个月的脑叶职员生活本该是她二十几岁生命历程中的几百分之一，可现在的她却要很努力的回忆才能从记忆的角落中翻找到不属于脑叶公司的回忆。

塞恩思需要些许疼痛来提醒自己还活着。

……

设施中无处不在的监控沉默注视着这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