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晨会很快结束，被分配了今日轮值区域的中央本部文职们各自拎着公文包，沿着设施内四通八达的蜿蜒走廊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一如既往地，乘坐电梯向上去往收容区的文职神情冷淡，脚步沉重；向下前往安全区的文职面带笑容，步伐轻快。

福利部、记录部、研发部——脑叶公司仅存的三个未被异想体侵染的安全部门，厚实的隔离门阻挡了一切危险，没有黎明与黄昏的考验，也不必担心会有怪物突兀传送到面前，文职最后的净土。

但这仅存的净土坚持不了多久。

容纳着怪物的诡异打包箱总会在凌晨之前到来，以自身产出的能源向主管交付房租，为这座深埋地底的恐怖设施更添一份绝望。

待到那时，不会再有文职能在晨会上露出笑容，为自己被分配到了一个安全的部门工作，侥幸多存活下来一天。

塞恩思发出了一声悲悯的叹息，引得身旁的雷米尔投来古怪的一撇。

雷米尔是中央本部的文职，今天又恰巧被分配到了中央本部二区轮值，不需要急匆匆地拎着公文包赶路，走几层楼梯就能到达自己的目的地，能够悠闲地跟在塞恩思的身后，安静地观察这位特殊的同事。

雷米尔想不通前几天的自己为什么要托关系跑到脑叶公司当文职，但他足够细心、足够聪明，对时轨公司的奇点技术也略有耳闻，能从主管和部长们对待他们的言辞态度中猜到点什么。

——他不是第一次跳进脑叶公司的坑里了，且过去的他大概率还和“白夜”有点纠缠不清的特殊关系，名字被刻在了石板上。

雷米尔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值得L巢的话事人支付巨额能源回溯区域时间，也不想知道。

雷米尔只知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要想办法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他对‘使徒’的身份没有半分认同感，却很乐意以‘曾经的同伴（同类）’的身份和塞恩思套套近乎，搞清楚这位‘卖主的叛徒’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穿上象征着“白夜”战败的“失乐园”。

即使得不到答案也无妨，实在是……气势惊人却神情迷茫的塞恩思看上去很好靠近。

现在的雷米尔也只是脆弱文职中的一个，急需一位强大员工的保护庇佑。

塞恩思是雷米尔目前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在看到蒙着血色绷带的塞恩思摸索着坐下时没有躲开那条扇过来的翅膀，以受害者的身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座位，在Tiphereth部长的注目下起身，悠然坐到了塞恩思右手边，还不小心碰到了那根名为“失乐园”的蛇杖。

果然，塞恩思没有抗拒自己靠近，还配合地缩了缩翅膀，以方便他在座椅间走动。

甚至那根蛇杖也没有抗拒雷米尔的触碰。

权杖上攀绕的白色长蛇惬意地游曳着，时不时吐出分叉的蛇信，尾尖轻甩，擦过雷米尔的小腿，细长的蛇曈里满是蛊惑。

雷米尔没有不自量力地伸手，妄想拿起“失乐园”，只安静地在塞恩思身边坐下，分心听着晨会，并在晨会结束后自然地跟在塞恩思身后，并在她发出一声悲悯的叹息时贴心询问。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塞恩思说：“……为正义而犯下的罪孽，能被赦免吗？”

染血的“正义裁决者”蒙住了塞恩思的上半张脸，污浊的“猩红创痕”挡住了塞恩思的下半张脸，只有淡淡的烟气伴随塞恩思话语从口罩与眼罩之间的缝隙里飘出。

雷米尔无法通过塞恩思的表情来辅助自己的判断，却能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一中迷茫。

可还不等雷米尔组织好语言安抚塞恩思，塞恩思就已经给了自己答案，不需要任何人的开解、安抚、乃至……宽恕。

“那些都不重要，人所犯下的罪孽不会因动机而改变事物的本源。”她说：“我自己决定要做的事，不需要任何人的宽恕与赦免来换取自己心内的平静。”

塞恩思长舒一口气，在漆黑一片的视野里抬起了自己的手，浑身萦绕着圣洁的气息，仿佛一名再虔诚不过的传教士。

她做了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名为“闪金冲锋”的手套浸满了血，却没有在纯白的蛇杖上留下半点血污，只有权杖顶端的苹果闪烁着刺目的红。

雷米尔的目光难以抑制地被蛇杖所吸引，专注地凝望着那颗鲜红欲滴的苹果。

塞恩思言语里的迷茫尽数消退，脸上再度挂起了笑容，抬起蛇杖，用那颗带着圣洁光环的苹果轻点雷米尔的额头。

【愿你的灵魂得享安宁，生命之火永不熄灭。】

雷米尔下意识地想躲，想要避开触碰自己要害部位的EGO武器，却躲闪不及。

哇哦。

蒙着眼睛还能准确敲中他的额头，一点没有刚才摸索着找凳子的样子啊，不会是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