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不需要进食,或者说,比起象征着本能欲求的食水供给,它更喜欢以言语的方式与他人建立灵魂沟通的桥梁。
冰冷的收容室内,纯白的异想体漂浮在塞恩思面前,圣洁的声音在房间内泛起洪亮的回响。
【我乃死,我乃生。我为暗,我亦为光。】
布道中的“白夜”是如此的庄严肃穆,又是如此的慈爱温柔……即使它面对的是一位“卖主的叛徒”。
塞恩思抱膝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夜间值班的员工得不到来自文职们的后勤辅助,相对的,夜间的工作也不会像白天的正式工作时那样严肃繁忙——塞恩思不必拿着表格或流程图一项项严格执行操作流程,只要定时出现在“白夜”的面前,满足对方对信众与仆从的需求。
整整一个晚上,每隔一个半小时,塞恩思都会接到来自安吉拉的传召,迷途的羔羊般一步步行至“白夜”的面前。
“白夜”张开了翅膀,想要拥抱这位归家的游子,即使被拒绝也不气恼。
“过来,塞恩思,我亲爱的孩子,坐在我的身边。”它说:“不必犹疑,不必彷徨。我与你同在,我会给你救赎。”
就这样,她坐在了“白夜”的脚边,脸颊贴在膝头,凝望着“白夜”身后的一片羽翼,沉默地发着呆。
“白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在收容单元内产生极为响亮的回声,但塞恩思却在它的身边感受到了寂静的祥和。
这片寂静中,塞恩思听到了自己的呼吸,悠远绵长;这片祥和里,塞恩思摸到了自己的心跳,强劲有力。
“白夜”降临此地,是为了带来新生。
在这一瞬间,塞恩思感受到了生的喜悦,感受到了灵魂的释然。
后半夜,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动了动脚,在“白夜”的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埋头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安眠,直至蓝色长发的秘书小姐打开了房门,喊醒了塞恩思。
“白夜”仍旧安稳漂浮在原地,每一根羽毛都闪烁着圣洁的光。
塞恩思揉了揉酸困的双腿,抬眼看向门口的倩影。
安吉拉低垂着眉眼,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怎么,看到是我,你很失望?”
“不,并没有。”塞恩思站起身来,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真诚微笑:“早上好,安吉拉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
面对的塞恩思的热情微笑,安吉拉回以一声轻嗤,也没了沟通的兴致,冷漠转身离去:“既然醒了,就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别耽误了正式工作。”
凌晨四点,这座只沉睡的五个小时的地下设施就便再次活跃了起来,保洁人员拎着各自的工具匆匆往来,行政后勤们抱着各式打印好的表格文件来往于各个办公室,生活区也传来的惑人的饭菜香气。
控制部的文职是最早一批开工的文职,打着哈欠奔走于公司的各个部门,检查收容区逆卡巴拉抑制器的运转情况,为白天的工作作好准备。
而控制部文职的身后往往跟着一名情报部的文职,检测通讯与监控系统在抑制器削弱后是否还能有序运转……
文职们三三两两结着伴,在这座密不透风的地下堡垒中行进着,身上的制服除了颜色花纹没有半分不同,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压抑沉郁。
塞恩思眨眨眼,朝他们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早上好,朋友们,愿你们度过美好的一天。”
两名文职莫名其妙地扫了塞恩思一眼,敷衍地笑了笑,没有搭话,加快脚步匆匆离开了。
塞恩思没有气恼,仍旧保持着美妙的好心情,哼着歌,缓步走向人群汇集的食堂,与每一位擦肩而过的职员热情问好,不论他们是否熟识。
“早。”一位认识Bata34的安保部文职平淡友善地朝塞恩思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
他也是一名老文职了,在这家公司活过了七天,知道控制部收容着一面奇异的镜子,所有照过它的员工都会性情大变,没什么稀奇的——他和成为员工的塞恩思也不会再有更多交集,保持表面友善就好。
一名D21入职的四级员工瞥了塞恩思一眼,有且无力地打招呼:“早……”
晚上十一点下班,十一点半吃饭完回宿舍,凌晨四点起床,四点半到部门开晨会。这个作息太痛苦了,即使有那些好用的提神药剂,他也有些吃不消。
四级员工又叹了口气,没有与塞恩思多说什么,端着餐盘在食堂的一处僻静角落坐下,争分斗秒地进食,妄图挤出些时间补眠。
和这名四级员工一样困倦的还有蓝晨,她手里捧着一卷肉饼,脑袋低垂着,紧闭双眼,额头险些就要装进餐盘。
“昨晚没有休息好吗?”塞恩思端着自己的餐盘在蓝晨身边坐下,关怀道。
蓝晨猛地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却还迷蒙着张不开眼,慢半拍地开口:“塞恩思?”
“是我。”塞恩思说着,从桌上抽出几张湿巾递给蓝晨:“瞧你困的,来,先把东西放下,擦擦手,手上沾到油了。”
“啊?……哦。”蓝晨迷茫地放下手里的肉卷,任由塞恩思贴心又慈爱地为她擦干净指缝间的油渍,喃喃自语:“聆听祂的教诲……摈弃我的血肉……才能,迎来新生……”
“可您为何只向我们显灵,怎不向着世人?”蓝晨说。
梦中的声音引导着她,昨夜蓝晨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