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恩思疲惫的完成了今日的工作，身上又一次挂满了饰品，像是一个绝望的时尚苦手，在狰狞的口罩面具下叼着点燃的火柴，火柴燃起的灰烟绕过鼻孔，在眼前的镜片上留下模糊。

按照主管的话来说，公司里遍地都是这样诡异的圣诞树。

丑，但有安全感。

加班至午夜的主管眨了眨在光影刺激下干涩的眼睛，摘掉眼镜按揉着鼻梁，享受独处时光的同时等待着培训部出具的今日管理报告。

每日管理报告主要包含以下几项主要内容：LOB资源获取、员工资质变动详情、员工晋升情况、员工异常状态记录与时刻表，与员工存活率评级。

不必说，主管今日的员工存活率又是满格的百分百，员工异常状态记录与时刻表上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一位宝贵的员工失去生命或陷入恐慌。

至于其他，LOB资源稳定获取，全体员工各项资质稳步都在提升，其中两名四级员工的综合评级晋升至五级……

没什么可说的。

哦，曾经的好员工塞恩思曾联名上书，一度将管理报告中的员工存活率改为了职员存活率，在主管的工作记录表上留下一个不完美的印记。

但时光回溯，安吉拉微笑着将一切回复如初，主管自不可能主动为自己的工作平添烦恼。

只有能源才是一切的重中之重。

文职的死亡悄无声息，连他们自己都不在意。

忙于了一天的文职们听到象征着结束的悦耳铃声，不约而同地放松了僵硬一天的脊背，眼皮也无力垂落，步伐沉重，尸潮般向食堂涌去。

今天的工作时长实在太久，即使丰厚的加班费也无法舒缓文职们紧绷的神经。

主管在正午考验后不久就完成了今日的能源收集目标，没有宣布工作结束，反倒开始了更为疯狂的加班。

无法快速提升员工属性的低阶异想体直接被主管放弃，只剩零星几个四级员工守在门口苦盼着饰品。

高阶异想体门前则是熙熙攘攘，收容单元内无时无刻不回响着机械运转的低沉嗡嗡声——EGO饰品无法重复获取，但员工的提升确是实打实的。

每一位异想体都被压榨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泪。

“老妇人”的房间里陈满了“孤独”；“惩戒鸟”一次又一次扑闪着翅膀出逃；“一罪与百善”安静待在无人的房间……

只有“银河之子”在快乐的鼓掌。

它不会出逃，只会一次又一次地送出象征友情的鹅卵石，同时欣喜的发现自己的专属朋友越来越多，急切地趴在门口的单向玻璃上往外张望。

主管同样满意，配合地从其他部门调来更多结束工作的闲散工作，满足着“银河之子”的占有欲。

非常好，恢复类道具就该人手一个。

若非安吉拉出声提醒，主管能加班到天荒地老。

“容我提醒，主管，TT2协议的标记节点为每日零点，请您尽快完成收尾工作，并在今日结束前选择新的异想体进行收容。”

也正因如此，职员们才有机会在十一点前结束了自己的工作，行尸走肉般奔赴食堂。

领着丰厚薪水的食堂阿姨不会抱怨诡异的工作时间，快乐地挥动餐勺，从不手抖，慈爱地为文职们手中的餐盘平添一份沉重。

文职们无声蠕动着嘴唇：好累……

疲惫的身体让他们很难享受美味的食物，胡乱扒拉几口便转身匆匆离去，懒得洗漱便疲惫跌倒在宿舍的床上。

当然，也有人更晚下班，来不及吃饭。

比如辛勤保养EGO饰品的研发部文职，比如加班整理资料的记录部文职……

还有各部门的部长们。

理论上，被装进铁盒子里的他们不需要睡眠。

中央本部的金发小姑娘叉着腰，熟练指挥着工人将装有异想体的神奇盒子安置进空荡的收容室；

乐于助人的培训部部长脚步匆匆来到中层，想要与福利部协商为疲惫的职员们举办一场热闹的晚宴，却遗憾发现Chesed早已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端着咖啡杯前往更深层的地下去找Binah，共同享受暖洋洋的仿真阳光。

颓废的安保部长罕见地抚平自己衬衫上的褶皱，带着自己的空白的工作报告前往控制部：“Malkuth，拜托了，我亲爱的姑娘，我需要你的帮助。”

早早完成属于自己工作的Yesod发出一声冷笑，抱臂冷眼看着经典剧目的发生。

Malkuth总是很难抗拒Netzach的哀求，轻而易举的相信了所谓身体不适的谎言，瞒着安吉拉完成不属于自己工作——即使她清楚的知道这里的每一处电子器械都是安吉拉的耳目——她渴望被需要，所以乐此不疲。

Yesod又一次向上拉了拉衣领，将自己的小半张脸隐藏于衣物之下，确认这里没有自己的事后就转身离去，半路还碰上了有些眼熟的塞恩思。

塞恩思没有停下脚步与他打招呼，素有“毒蛇”美名的情报部部长也不会对员工多说什么。

他们各自先前，走向自己的路。

下班后塞恩思没有去食堂，只随意取了些垫肚子的食物便默不作声地远离了人群，来到控制部，毫无形象地在“一罪与百善”的门前盘腿坐下。

温热的“蜕落之皮”隔绝了冰冷的墙壁，“一罪与百善”一言不发，只有圣洁的吟唱从铁皮的缝隙中钻出。

塞恩思低头，一口面包一口水，安静解决属于自己的晚餐。

今日死于“幸福大转盘”的文职不止Alpha74一个，还有控制部的Gamma06和安保部的Delta32。

他们同样死于“贪婪女王”之口。

文职们一边咒骂着主管为何要在同一轮逆流中反复对“贪婪女王”进行工作，一边按照自己自己的理解警惕着W级异想体门前的成功率指示牌。

塞恩思想要说些什么，却茫然发现文职们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高呼。

Alpha74、Gamma06、和Delta32，没有名字的人类，文职们在欢呼中共同选出的祭品。

公司目前收容的异想体中，“贪婪女王”是对文职最有威胁的一个，一旦出逃便是血流成河。

与塞恩思同为安保部出身的Delta32在临死前目眦欲裂，发出尖锐的嘶哑悲鸣，言语污秽地咒骂着塞恩思，咒骂着发动大转盘的Delta67。

原本，即使“贪婪女王”出逃，Delta32也不会死，因为她早早躲进电梯间。

来不及躲藏的Gamma64长舒一口气，随后很快注意到与她同处一条走廊中的塞恩思的脸色，生怕她想不开去找主管取消“幸福大转盘”，搜肠刮肚的找词安抚塞恩思，甚至还带动了另一名情报部的文职一同劝说。

一个人，换一群人，在文职看来十分划算——只要那个人不是自己。

塞恩思想要说些什么，却惶恐发现文职们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说了什么。

今日培训部的能源产出格外丰厚。

塞恩思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一罪与百善”的门前，一口面包一口水，安静解决属于自己的晚餐。

“我说过，不要自以为是地将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一方。”安吉拉的声音在塞恩思耳畔想起。“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