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色的黎明考验到来了。

“理解的果实”是一只长有触手的紫色球形生物，生命值中等偏下，攻击欲望不强，移动速度也不快。

只有T级威胁性的黎明考验不会令直面它们的文职发狂，文职们在面对这样低阶的缓慢移动靶时很少脱靶，手*枪的综合命中率能达到80%左右。

“理解的果实”的考验重点在于主管的应急反应能力。

如果主管没能在它们生成后的短时间内击杀它们，它们将会自爆，并散发出剧烈的紫色辉光——辉光会对本部门内全部的职员造成10-15点精神伤害，并导致该部门所有异常的逆卡巴拉计数器归零。

那样的场面没人愿意看到，主管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紫色的球形生物刚一落地，主管就短暂暂停了时间，在静止的片刻光阴中迅速制定好镇压计划，密集的信息在时间恢复的一瞬间被发出。

控制部的“理解的果实”降落在部门下层的西侧走廊，“被遗弃的杀人魔”的房门面前扎根。

五级员工迪亚接收到了镇压任务，起身拎起巨锤飞速离开了主休息室。

塞恩思的通讯设备没有被接入员工通讯系统。

文职们无法第一时间获知敌人在脑叶公司的具体位置，慢了两拍后才从自己耳朵上的通讯设备中听到了Yesod低沉的嗓音。

情报部部长的语速很快，吐字也很清晰，但等他一个个按照部门顺序念完了五只“理解的果实”所处的位置，脑叶公司的全局广播中急促的警报声也嘎然而止了。

紫罗兰色的黎明来了又走，速度快的吓人，惊不起半分波澜。

没能成功参战的塞恩思收起了钢刀和短铳，拎起工具箱，按照职员工作手册上制定的工作标准，在考验结束后检查负责范围内的再生反应堆运转情况。

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几条走廊不必多说，一切正常，塞恩思在检修记录表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便继续往下走。

待她走到“被遗弃的杀人魔”所在的那条走廊，就看到了紫罗兰色的黎明那残破的尸体。

两名文职围在尸体的不远处，一脸的苦恼踟蹰，尝试着如何安全经过这条走廊而不沾染浓紫色的血污。

“理解的果实”死后没了攻击性，残破的躯体挡在路中央，堵住了大半条的路。

他们不是没想过把黎明考验的残躯搬开，但它的体内嵌有一块散发着诡异紫光的石板——石板上刻印的文字或许是古老的楔形文字，文职们无法阅读其中含义，只觉得有些压抑。

两名文职隔着尸体跟塞恩思打了个招呼，最后还是决定绕路，奔跑着离开了。

他们要先乘坐内部电梯，跑到控制部上层，途径主休息室，然后去坐另一部内部电梯，绕一个大圈子前往“性转魔镜”所在的那条走廊。

塞恩思告别了文职，检查完最后一处再生反应堆，在“理解的果实”面前蹲了下来。

她并没有太过强烈的不适感，阅读石板上的楔形文字也不觉得头晕。

……

完全看不懂。

理科女塞恩思放弃了蹂躏自己没多少历史知识的大脑，踹翻了石碑，把它尽可能往角落里堆，不再挡路。

墙角的监控探头注意到了这一幕，没有任何意见。

通常意义上，紫罗兰色的相关考验都带着些神秘侧的诡异信仰力量，祭坛与石碑是它们的标志性符号，塞恩思踹倒石碑的行为称得上不敬。

但没人在意这个。

如果可以，主管会将它们收容。

这样的牌面，怎么也该是个A级异想体吧？能源与高阶EGO套装，主管永远不会嫌多。

……

在控制部绕了一大圈的塞恩思回到主休息室，迪亚也在。

他又换了一个地方坐，但还是一个人，巨锤随手放在脚边，靠在椅背上无聊发呆。

他常驻在控制部，拥有着“M-001”这一项称得上高贵的初始工号，性格不错，却没几个朋友。

文职们畏惧着“笑魇”带来的死亡气息，不敢过多靠近；员工们倒是不怕他，但他们总归有自己的工作，忙忙碌碌顾不上他。

只有他，属性拉满后就没了工作，主管除了喊他镇压异想体外就再也想不起他。

塞恩思看向沉闷发呆的迪亚，眨眨眼，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太礼貌的想法：好像一只没溜够弯、也没人陪玩的可怜哈士奇。

配色也很像——黑色短直发，蓝灰色的眼睛，还有黑白灰色调的“笑魇”。

她伸出手，对迪亚招了招，出声问道：“一起去洗个手？”

迪亚周身郁结的死亡气息一滞，脑袋长满了问号，震惊地扭过头来：“啊？您说什么？”

甚至用上了敬语。

是他在脑叶公司待了太久，记忆出问题了吗？塞恩思前辈原来是这种性格的？！

“嗯……洗手啊？”塞恩思不懂迪亚在吃惊些什么。伸出自己的手，又指指迪亚的手和锤子：“你不觉得难受？”

“理解的果实”不愧是成熟的考验，阅读石板过程中摸过果子的她手心黏糊糊的。

迪亚脚边的“笑魇”巨锤也是，锋利的獠牙上挂着几丝紫黎明的血肉，随着巨锤开口微笑的动作流淌到地面上。

迪亚低头，视线习以为常地对上了满是血腥气息的嘴。

哦，它又在偷吃啊。

习惯战斗的迪亚早就没有保持仪容整洁的追求，但既然塞恩思邀请……

“好像……是有点不舒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结束了一个人的发呆。

两人并肩往洗手台的方向走去。

控制部的洗手台建在前方不远，是一片半开放的独立区域。

脑叶公司的基础硬件设施建设的很完善。一面承担了隔断作用的巨大镜子面前是并排五个的洗手池，左右两端洗手池甚至考虑到了不同人的身形差距做了高低差。洗手池的台面上，除了常用的香皂、肥皂、洗手液等常用清洁用品外，竟然还有洗面奶、卸妆膏、保湿霜和各类护肤用品。

塞恩思卷起袖子，只选择了一块无香的香皂。

迪亚则更是直接，把“笑魇”丢进水池后挤了几泵洗手液，就开始像涮拖把一样清洗它。

汩汩水流中，混杂出了气泡声。

塞恩思迟疑：“你这样洗没事？”她还以为迪亚会拿一块毛巾擦。

“没事，坏不了的。”迪亚对“笑魇”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我还试过把护甲丢洗衣机，晾干后也不影响使用。”A级EGO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研发部会哭的。”

迪亚耸耸肩，任由“笑魇”埋在水中，打开另一个池子的水龙头，清洗指节与指缝中的血迹。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前辈为什么会再来到脑叶，还是以文职的身份？”迪亚说：“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才对？”

“喊我名字就好，前辈怪怪的。”塞恩思说到这里就想叹气。“加入脑叶公司之前……我还以为脑叶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世界之翼的L公司啊，家大业大，工资高福利待遇好，虽然强制要求禁止外出，但也包吃包住……你也知道我的本职工作，去哪里干也都是搞器械维修。”

对当时的她来说，自己的维修技艺能被世界之翼看上，也是一种荣誉了。

“负责招聘我入职的那位人事还说：脑叶公司鼓励信息交流发展，他们会把全套再生反应堆设计图纸和运行原理教给我，只要我自己能学会，三十岁就能申请提前退休，退休后也能靠这项手艺成立一家小公司。”

“唉。”塞恩思擦干净手上的水迹，又叹了一口气，“再生反应堆我倒是完全会造了，但退休……”

“不说这个了，你呢？”塞恩思能感觉到，迪亚是不喜欢脑叶公司的。“你怎么也又到脑叶公司来了。”

“Hod部长来挖我，给了很高的待遇。”迪亚说，又给‘笑魇’换了一池子清水。“当时我还在T公司底层当一个小高管……虽然需要工作转型，但L公司的首位员工对我而言更有发展前景。”

“前五天虽然加班，但一切正常。”

“第六天，主管开放了第二个部门，我才预感到有哪里不对，但仍旧浑浑噩噩。”

“第十一天，主管把笑魇交给了我，我才想起来过去的那些事……清楚地认识到我们已经被牢牢绑死在脑叶公司这条大船上。”

“之后我就一直镇守在控制部，同时承担着清道夫的工作——不需要对异想体工作，只剩下镇压任务，有文职死亡后就去吞掉他们的尸体。”

“……也没什么特别的。”迪亚说，把“笑魇”从水池里拔出来，甩了甩水，又抽了两张纸给巨锤擦嘴。“走吧，该回去了。”

“走吧。”塞恩思在自己手上涂了护手霜，按揉着指腹的薄茧。

两人并肩回到了主休息室走，没有工作的迪亚再次换了个位置坐下，抱着刚洗干净的巨锤，仰视着塞恩思。

“你第一次来脑叶当员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你问这个啊……太遥远了，我记不清。”塞恩思对他摆摆手，拎起工具箱。“毕竟我现在只是文职，早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