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旭夜伸出手碰了碰虞楠浔脸上的面具。
“还没见过王爷的真面目,二丫怎么敢妄想。”
虞楠浔霎时偏过头去。
旭夜心知自己好像不小心戳中了他的伤心处,他确实是有些得寸进尺了,旋即收回手笑笑道:“二丫还是等王爷愿意时再妄想罢,时候不早,二丫伺候王爷用晚膳如何?”
“不必。”虞楠浔轻轻回应,“你不必伺候我。”
“知道了……明日,我还能上街吗?”旭夜在府里窝了一天,实在耐不住性子,本想今晚就偷走出去玩,可到底顾及今日王府里发生的大事,还是稍稍收敛一下吧,再放几天风声让真正的程茗儿风光嫁了,这二丫的身份就能厌弃了。
“嗯,”虞楠浔不仅答应,还要亲自跟着去,“明日我再来找你。”撂下一句话,人倒是轻巧地走了。
他这一遭不会是专门为我解围来的吧?不是吧,虞楠浔,你真这么轻易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动心?你那残暴克妻的名声到底怎么来的啊!
旭夜一时间是有些不明白虞楠浔在想什么了。
日子依旧照常的过,两周后,连胥终于给旭夜发来了消息,定国公府唯一的嫡女程茗儿,还是希望能以自己的名讳出嫁。
旭夜只觉得女人真是拎不清,恢复了名讳,她一个定国公府的嫡女,要嫁给当朝宰相的独子,这事皇帝能同意吗?还是说醉音坊那位麻烦的客人已经住了近一个月,真让他们开始痴心妄想起来了。
若是程茗儿识相,用伪装的名字风光嫁了便是,后续的事情就不是旭夜要管的范畴了,可她偏偏想恢复……这下麻烦大了,旭夜咂舌。
消息上说,倒也真是给程峥展想出来一个阴损的法子,说是那山贼头子‘二丫’自己截了车嫁去王府,把他们精贵的娘子不知弄哪去了,还是第三日新嫁妇没回门才发现这事。
可一来王爷没追责、二来那顶替了位置的二丫也没上门来找不痛快,定国公府隐秘的寻了几天,也没见自家娘子去哪里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嫡女便被完好送回府里,原来是城北赵大郎捡到了孤身的程茗儿,程茗儿已经是非他不可了。
没想到程将军还有写话本的潜力,要真是在茶楼里听到这样的故事,也算是跌宕起伏,可惜算盘打得虽然响,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吃他这一套。
拿去糊弄皇帝倒还好说,毕竟虞礼清实际上并不在乎嫁给虞楠浔的是谁,唯一失策的是…………算了,反正二丫的名字迟早要抛弃,程峥展捅开这个篓子还得看虞楠浔愿不愿意呢,且等等他的态度吧。
这么想着,旭夜将纸燃尽。
这一等便又等了两日,而后便听说程峥展在朝堂上大呼冤枉,要将二丫找去对峙。
旭夜理好衣裙,他本身替程茗儿嫁给王爷的任务已经完成,这后面纯粹是定国公府没事找事,他用特意修饰过,美艳非常的皮囊笑了一下,真有点像山贼头子的样子,便算准备好了,随虞楠浔入了宫。
事及皇家,虞礼清这一遭只是稳住程峥展的心罢了,至于他女儿能不能嫁、用什么名字嫁,还是全看虞楠浔的意思。
虞楠浔心情不太好,本来他就不想娶什么定国将军的女儿,也用一己之力掩盖了二丫的身份,只为宫里那一位太后不追究这些,可如今他却不得不扯下这欲盖弥彰的谎言,真是时也命也。
宫里的这位太后是先皇的德妃,也是邻国为了献上忠诚而送来和亲的公主,她本对先皇无意,可国力悬殊,她无可抗衡,好在她很快就改变了想法,为先皇诞下儿子,而这个儿子又特别争气,成了皇帝,德妃便顺理成章成了太后,也就成了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虞楠浔摸了摸镜中自己的脸,而后面无表情地戴上面具。
毕竟是议事,皇帝宣了相关人士来一同定夺,旭夜跟着虞楠浔到宫里时,大臣们都已经到齐了。
定国公程峥展以及他那美丽的妻子正站在中间,旭夜瞄了一眼,旁边是左右丞相、护国公连胥,以及他们的家眷,帝后二人端坐最上方,好像并没有请太后来。
是这么个相关法啊。旭夜有些哭笑不得,一打眼这不都是虞楠浔在京的亲戚和定国将军想嫁女儿的人家么。
“参见陛下。”旭夜跟着虞楠浔把礼见过一遍,安静乖巧地站在原处。
“行了,人给你叫到了,程卿,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吧。”虞礼清一挥手,给人都赐了座,让程峥展慢慢说。
“老臣替小女冤枉啊!”话音刚落,程峥展便跪下了,好似真是有人玷污了他女儿名声那般。
“怎么,如今坐在楠浔身边的,不是你那小娘子?”说话的是跟着护国公连胥一起来的,皇帝的二姐、连胥的妻子,安宁长公主虞秋薇,她是先皇的皇贵妃生的女儿,跟皇帝和虞楠浔都不是一个妈,关系倒是不错,也是第一个开口替虞楠浔说话的。
“姐姐说的是,那日茗儿到宫里敬茶的时候我也在呢,阿娘对她可满意了。是不是,嫂嫂?”这位则是皇帝的亲妹、右丞相柳德良的妻子,昌宁长公主虞乐筠,先前也是去蹭了一杯茶,她是先皇最小的女儿,又跟虞楠浔年纪相仿,自然心也是有所偏向。
“是,母亲她很满意。”皇后柳倬君接话道,她是右丞相柳德良的姐姐,自然帮着娘家的姐妹。
这话让程峥展愣了一下神,他身边的美妇人就哭开了,可谓是声泪俱下:“陛下,我家的娘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啊——”
话刚说一半,就被皇帝打断,虞礼清微微眯着眼睛:“到底怎么回事,听你这意思,楠浔的王妃不是你们定国公府的人?”
“陛下——”程峥展话刚出口,另一道略为苍老的声音便响起:
“陛下,老臣可以证明,此女确实不是程府独女啊!”原来是左丞相赵洪樟,他一拱手,跪在程峥展旁边,毕恭毕敬道,“小儿日前于府外捡到一昏迷女子,细看之下竟是程家娘子……”
“程将军,你莫不是糊涂了?”连胥嗤笑一声,“现在坐在这里的若不是程娘子,为何日前不表?”要知道,现在已经距王爷新婚三个月有余了。
“这……事关王爷声誉,老臣不好开口。”程峥展立刻抬出虞楠浔的名誉来转移话题,至少面子上是过得去的。
探寻的目光也就随着他的话看向了虞楠浔,只见他淡定地用帕子擦着手,而后放下帕子,执起茶盏喝了口茶,坐在他旁边的旭夜也没能免得了被打量一番,只是旭夜一直端着姿态,微微笑着,仿佛很认真的在聆听众人的话语——不禁让人疑惑,听说这位娘子是山贼头子,怎么看着不大像。
虞楠浔茶喝得极为优雅,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他喝完就将杯盏放回,平静地看着程将军,略略点了点头:“王妃病了,所以没回门,本王特意备了厚礼送去定国公府,怎么,没收到?”
礼何止收到,现在甚至有一部分放进了给程茗儿准备的嫁妆里。
眼见无人说话,皇后便开口:“程娘子的病如何了?”
“多谢皇后殿下挂心,妾只是风寒,现下已然大安。”旭夜起身行礼,举止得体、言辞儒雅,和寻常的大家闺秀没什么不同。
“是么,过来,让姐姐看看。”安宁长公主虞秋薇来了兴致,便召了人过去。
旭夜便乖巧地凑到了她跟前,虞秋薇怎么说也是他师娘,看出了点什么破绽也不奇怪。
三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围着旭夜看了一圈,最后虞乐筠握了握旭夜的腕子,为‘病情’拍了板:“嗯,瞧着是比之前瘦了。”
“既然程娘子确实是病了,怎么程公和赵公却说她不是真正的程娘子?堂堂定国公和左丞相竟是在此含血喷人?”右丞相柳德良看妻子下了定义,心里计较便也多了几分,他年纪比赵洪樟轻些,看事情也更通透些。事到如今,圣上还没制止,妻子又偏向弟媳,看来这事确实有蹊跷,他便把矛头对回二人。
“怎么会呢,”赵洪樟本就和柳德良不是很对付,皮笑肉不笑地刺了他一句,“柳公听错了,”他对着皇帝一拜,“圣上,我等从未说此女没病,说的是她不是陛下指婚的那位啊!”
程峥展在旁跟着一拜:“请陛下严惩此女,恢复我女名誉啊!”
虞礼清看着这两个人有些头疼,指婚的内情他们不清楚也就罢了,他也没那个心思非要追究,可这两人偏偏惹现在被虞楠浔捧在心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王妃干嘛?就算真不是定国公府的人又如何呢,此女已经是王妃了!
虞礼清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位老臣的心思。
柳倬君见状,正准备吩咐歇息一阵,便听虞楠浔开口了:
“如此,那程老将军可是要把你家的小娘子嫁给我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