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的话让莫琳意识到，那个逻辑清晰地梦境，根本就不是梦境，甚至不是她以为的平行世界。

就像蚂蚁在行李箱上换了个国家，就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

人类或许只是被神的手指轻轻拨动了时间线，就重新回到了命运的起点。

那是真实发生的过往。

当莫琳“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新的记忆呼啸而来，疯狂的灌入她的脑子。

原来，基兰，也可以说是尤利西斯，拥有无数的发明成果，社会学、人类学、哲学、生命科学、生物学、数学等等方面，他厌倦将这些‘知识’运用在他看来“低维”的人类社会中，于是创造了斯特兰奇这个城市。

这个游戏之城，或许不是玩家们的游戏，而是基兰自己的游戏之地。

在“上一次”他依旧改写了底层的代码，将那股无法言说的力量导入斯特兰奇城，于是怪物们由幻想成真，如“这一次”般，为玩家们设下重重难关。

可是在“上一次”，艺术馆中打败蔷薇夫人的是基兰，是他吃掉了那个从画框的藤蔓带出来的，蕴含着古神力量的苹果。

他选中了莫琳，控制着怪物将其他玩家淘汰送出斯特兰奇城，带着神秘的力量，去到世界各地。

在莫琳以为自己获得了游戏的榜首，从斯特兰奇城出来的时候。

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已经换了个芯子。

就和医院地下室肉子宫那里孕育出来的克隆人一样，虽然与原主人长着一样的外貌，确实全新的内核……由未知力量创造的，全新的意识。

“怪不得……”莫琳喃喃的说，“上辈子……不，上一次我就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这么一帆风顺的人生……从斯特兰奇城出来之后，就一点点挫折都没有遇到，甚至是极度的好运……”

我还以为是美好的日子过得太快，才会让我觉得几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

原来不是，只是因为那些岁月，都是虚假的存在，都是为无知的我，打造的伊甸园。

与莫琳的恍然不同，基兰却异常兴奋：“来我这里！我们可以像上次一样，在一次孕育全新的人类！我们将再次成为新人类的始祖！”

“为什么是我……”莫琳怔怔的反问，“为什么会选中我来经历这一切？”

基兰露出笑容：“不是我选中了你，也不是命运……选中你的人，是你自己。”

是理智的欲望，利己的善良，疯狂的冷静，把你推向这唯一的结局。

无论故事如何改变，最终站在我面前，成为伊甸园夏娃的人，就是你。

莫琳看着他：“如果真的是这样注定，那为什么还要再重复一遍呢？你还没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吗？”

基兰没有说话，似乎陷入到了虚空的记忆中。

柏里斯回答说：“一周目的时候，你们虽然孕育了子女，但是除了这一对子女之外，其他的人都因为无法孕育后代。并且所有的智慧生物只有智慧却缺失情感，无休止的发展社会科技的结果，就是所有的生命都漠然走向虚无。”

“这次不一样！”基兰连忙说，“你看看周围这些存在。”

“被当成邪神眷属烧死的乌利亚，诞生出来的盲目的信仰，能够让新人类拥有科学求知之外的追求，是无止尽的，消耗自我的存在，他们会在上面耗费金钱、感情、抛弃已经获得的一切，然后在盲目的信仰下，又重新开始新的积累！”

柏里斯：“就是建立新目标循环的意思。”

“爱与恨中诞生的血肉巨人，是轮回的，无尽的仇恨。”基兰信心满满的盘算着，“爱中生出了恨意，恨中又纠缠着爱意，在这之中不断地熵增，为新人类情感的多样性提供了更多的变量。”

柏里斯：“增加玩家之间的交互。”

“还有绝望的希望和孤独的自我，深入的自我探索和恶劣环境求生，能够激发新人类的潜力，拓展他们的可能性！”基兰说，“这样……这次一定能成功，一定能生出一个完美的新世界！”

柏里斯：“增加副本难度和自我成长系统。”

莫琳听了半天，忍不住反问：“那和现在的世界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周围越发巨大，像是要将整个天空覆盖起来的怪物们，祂们没有自己的面目，但是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凝结着无数人类的痛苦，不仅仅是所谓的信仰、爱情、仇恨、绝望，还有他们尚未完成的生命中，所有失去的东西。

莫琳再次问：“你要建立的那个世界，和现在这个世界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基兰激烈的反驳，“新的世界是由我缔造的……”

“因为新世界的万事万物都在你的掌控下，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未知的存在对吗？”

莫琳问：“因为你已经和不可言说的力量合为一体，所以你就成为了所有的‘未知’，从此所有一切对你来说，都是‘已知’了。”

“你要先消灭掉我们这些乱七八糟，充满低维‘未知’的人类，创造全新的高维智慧生物，保证他们的所有一切你都知晓，所有发展都如你所想，生物、世界、宇宙，都在你的认知之中。”

莫琳冷笑一声：“说白了，你大费周章做这些事情，只是因为，你是个害怕‘未知’的胆小鬼罢了。”

因为害怕未知，所以先消灭一切，再创造一切，最后掌控一切。

“等等！”莫琳忽然反应过来，“你是故意让玩家从斯特兰奇城逃出来的！？”

从在教堂地下迈入那个满是树根的服务器大厅的时候，尤利西斯就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所有人都只是他实验的道具罢了。

被戳中内心深处真实想法的尤利西斯开始疯狂的反驳莫琳，他痛斥着这个愚蠢的世界，将所有混乱的事情一一列举。

唯利是图的政府，暴力无能的军方，残酷的战场，无情的资本，愚昧的上位者，痛苦的下位者，生老病死求不得的普通人，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原罪。

“可是世界就是这样。”莫琳说，“螺旋上升的才是正常的。”

“想着一己之力打造完美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她说，“蠢货。”

结束了，莫琳长长舒一口气，她弄清楚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恐怖庞大的计划，自以为是的蠢男人，还有无可挽回的末日。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对着站在原地的西西等人说：“任务不可能完成，对吗？”

两位男士没有说话，西西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说：“你放弃了？”

莫琳原本想点头，但是看着还在不停叫嚣着的基兰，她问：“那个被基兰吃下去的苹果，被你吃掉了，所以他才会后期还算比较正常……然而还是抵不过诱惑，主动走进被树根包围的房间。”

“这么说的话……你到底是什么存在？”莫琳实在是想不明白。

“……嗯，可以说是，不属于这里的存在。”西西勉强转动着脑子，“只是因为这里可以‘意识’决定‘存在’，所以在我降临的时候，存在成为合理……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不是这里有什么在吸引你？”莫琳反问。

西西缓慢地摇头，她的视线落在被狂舞的树根环绕的基兰身上，然后是柏里斯和卡维尔，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不确定的摇摇头：“或许是……他们说的未知力量？”

位于地下深处，缔造了一切，又将毁灭一切的力量。

创造、毁灭、重生。

祂召唤了我？

为什么要召唤我呢？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柏里斯说：“我知道要怎么完成任务了。”

柏里斯看着她：“那你可以开始了。”

西西看向身边的卡维尔，做了个张口的表情，男人便默契的俯下身子，将耳朵靠在她的嘴边：“如果说，我在世界毁灭之前，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掉，是不是就算阻止世界树生长了？”

一向面无表情的卡维尔神色奇异的看着她，然后同样小声的回答：“为什么要悄悄的跟我说？”

“因为你是维序者呀。”西西记得很清楚，“我是破坏规则的存在，如果我吞噬世界，虽然完成了任务，但是破坏了原本的规则吧？”

“……这个时候你倒是清楚。”卡维尔眼神复杂。

“所以，你要杀了我吗？”西西问，“为了正义和秩序，杀死我？”

这一瞬间卡维尔想到了很多，却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亲吻的时候，对方脸颊的绒毛，散落在阳光中的碎发，冰冷柔软的指尖，捻动的指腹，撅起的嘴唇，肉肉的下巴……还有纤细柔软的腰肢，与炙热的身体。

是某个场景中的树叶，花朵，和漫不经心的目光。

一些过于具象的存在充斥在卡维尔的脑海里，他好像被塞入柔软棉花的机器人，冷硬的心脏忽然被软绵包裹，细腻交织的柔韧纤维，缠住了机械承轴，让他难以动作。

“我不想。”他抬手抚摸西西的侧脸，“可是这是我的责任。”

男人宽大的手掌落在西西的纤细的脖颈上，莫琳不由瞪大眼睛站起来，她不知道自己随意问出的问题，居然会引来这样不可预知的后续。

只是卡维尔距离西西太近了，他们两人的姿势就好像亲密相拥一般，西西被全然笼罩在黑色西装的包围之中。

他的手掌在西西脖颈后收紧，却不是用力扼住，而是将她托向自己：“所以，你可以先杀死我……吞噬我吧。”

“这样我的存在，永远和你关联。”卡维尔在西西的唇上落下深深一吻，虔诚的献上自己的全部。

这是他们在还没有离开斯特兰奇城的时候，望着教堂驱逐怪物的大火，许下的约定。

西西没想到卡维尔还记着这件事，她恍惚了一下，似乎记忆中也有人为她献上了一切，只是不同的是，对方先杀死了她，可是这一次，却是她杀死了卡维尔。

如影子般的西装男人消逝在空中，西西被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向着影子伸手的时候，祂却与她的影子融为一体，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莫琳惊骇的看着这一切，她不可置信的问：“卡维尔先生他……”

“被我吃掉了。”西西舔舔嘴巴，把视线投向柏里斯·多姆纳尔，“巧克力！”

柏里斯微微皱眉：“连我也要被吞噬吗？可是这样……任务就没有办法结算了……不过至少结束了游戏。”

于是不等西西开口，柏里斯主动走上前，学着从前见过的卡维尔的姿势，将她抱起来：“吃掉我吧，将这一切结束。”

“等等！”莫琳有些猝不及防的大喊。

“等一下！”树根环绕的基兰发出崩溃的嚎叫，“你不可以这样做！他们是秩序的化身！是我最重要的作品！”

那些树根朝着柏里斯而来，瞬间将他和西西分开然后捆绑起来，基兰得意地说：“你们两个不算人类，就让世界树直接将你们吞噬吧！”

树根越缠越多，虽然两人脸上都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可是也无法反抗。

基兰将身下的树根分开一部分，露出一张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播放着世界各地的情景，四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废墟，随处可见的尸体残肢，血与火，将所有的一切毁灭。

比起想象中的世界末日，画面里的场景格外的安静。

是深陷于绝望中的平静。

莫琳和潘多拉不由自主的被画面所吸引，看着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世界。

她们的视线落在画面的角落，那里有一只小狗，它缺了一条腿，却没有逃跑，趴伏在废墟的旁边舔舐着什么，似乎感受到了莫琳两人迫切的心情，镜头攸然拉进，她们看见了废墟之下，露出了一只孩童的手。

“新世界必须建立在毁灭之上。”仿佛能感受到她们的心情，基兰笑着说，“这是成为神祇的必经之路。”

莫琳看向他，就像在看个疯子：“你还想成神？做梦。”

她转身跑向落在旁边的直升飞机，跌跌撞撞的从里面抬出两大桶汽油，潘多拉似乎猜到她想做什么，从机舱里翻出来个点火器。

“你们是不是疯了！？”基兰惊骇的说，他操纵着树根去缠绕两人。

但是她们配合的很好，一个泼一个点，瞬间就将周围的树根烧的七七八八。

她们目的很明确，两人逐渐靠近基兰，然后将汽油浇在他的身上，直接点燃。

“虽然我不能阻止世界毁灭，但是我可以制裁你。”莫琳说，“我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