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梦连瑶呢？”次日与徐易之等人碰头的林夜问。
“连兄弟说昨日连瑶妹妹逛街市太累了，今日在房中休息，他陪着妹妹。”徐广白说。
昨日连瑶被人掳走，虽很快就救回来了，但受到了惊吓。
林夜点点头没有多问，她原本是要和徐广白一起再去徐家的平台，却被半路出现的雪荼仙子给劫走。
“林夜姐姐好似没怎么交际，怎认识了这么多厉害的人？”徐广白感叹道。
“长得好看到了极致，也就变成了无形的力量。”徐易之摇了摇折扇，“羡慕不来。”
星女宫的高台平坦开阔高高在上，上面铺满了花里胡哨的各种地毯，踩上去绵绵软软，仿佛有毛茸茸的妖兽正在企图用长毛淹没你的脚背。
雪荼仙子将林夜带到的时候，星女宫的女修们便一拥而上，将她围的水泄不通。
“天呐，这个妹妹也太美了，这眼睛，这鼻子，这是人能长出得来的五官吗？”
“嘴唇丰满但是不突兀，还有点唇珠，魅惑不足，可爱有余。也不知未来便宜哪个狗男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颅顶真是优秀，鼻梁是我喜欢的，竹节般纤细挺拔，下巴好精致呀……”这位师姐眼神露骨的描摹，甚至还想上手摸。
“等等等，看可以，不要上手。”雪荼仙子将懵懵的林夜护在身后，“这是我新交的好朋友，你们不可吓到人家。”
“这难道就是徐家家主拍得的鲛人姑娘？”当日在神谶宫大殿之上，星女宫只有雪荼与她师妹两人，其他人只是听了一耳朵当时的风波。
“那她不就是拿下江冰坨的人！？”但是她们对这种八卦很感兴趣。
“正是。”雪荼点点头。
“哇哦。”众人感叹，“果然当美貌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已经变成一种武器了。”
大家讨论了一会，渐渐散去，她们还是更关注自己的事情。
林夜被雪荼拉着去了自己的帐子里，好奇的问：“江冰坨是谁？”
“就是江如渊啊。”雪荼说，“你可是这么多年唯一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修了，大家便格外关注了些。”
“如渊姓江吗？”林夜回想。
“我也不知，只是几十年前他突破金丹之时，临泽真君说要给他取个法号，他自己说不必法号，他此生就叫‘江如渊’了。”
雪荼仙子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那时她随师父上门恭贺，第一次见到江如渊，只觉此人生的俊美，身材高大挺拔，可以列为目标。
林夜想起在落仙城中，枉死的那一对农家夫妇，竖起的木牌上，如渊用血写了个“江”字。
看来他并没有忘记这件事。
“昆吾门陈玉竹，出来。”如渊黑色的身影轻轻落在下方，巨大的石台升起，结界围合，比斗的擂台已然生成。
林夜看向昆吾门的平台，陈玉竹单手持剑站在高台边缘，似乎在想什么。
“那陈玉竹是金丹初期修为，如果想从如渊真人手中逃过，只有这一个机会了。”雪荼在旁说。
两人坐在铺满兽皮的矮塌上，手肘支着凭几，一旁的矮桌上放着仙酿瓜果，整个星女宫都是如此奢靡享受的氛围，与下方你死我活的比斗场格格不入。
“怎么说？”林夜不懂其中的规则。
“进入比斗场中，双方的修为便会被压制到同期。”雪荼仙子指着下方说，“那江如渊金丹大后期剑修，陈玉竹只是初期，如果想要赢他，只能在比斗场中。”
“如若不应战，或是输了，那么江如渊此后在外面杀他，昆吾门不可阻挡，亦不能为他报仇讨公道。”雪荼说，“相反，如果江如渊输了，那从此之后他不可再对陈玉竹出手。”
“这规矩……倒算是公平。”林夜说。
“那当然，这可不是谁定下的，而是修真界公允的规则。”雪荼叹口气，“修真大道弱肉强食，杀人夺宝如吃饭喝水，但谁也不是一人活在世上，总有朋友师门亲眷，于是为了防止你杀我，我杀你这样的连锁报仇，便生出了这个规则。”
“没想到修真界还挺有人情味。”林夜说。
“说是人情也可，说是冷心也可。”雪荼喝了口仙酿，“你怎知对方是真心报仇，还是只为了却身上的因果，好切断亲缘羁绊呢？”
“都可，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林夜说。
“通透，浮一大白。”雪荼仙子莞尔举杯，林夜拿起酒杯隔空回敬。
正如她所说，陈玉竹除了应战别无他法，落在擂台上，看着冰冷如寒石的江如渊。
“落仙城中皆为幻境。”陈玉竹阴沉的说，“更何况，不是我杀你父母。”
“你既已成为陈玉竹，那这因果便落在你的身上。”如渊此时修为被压制在初期，却仿佛不受影响，抬手召来陨心剑，黑色长袍飘动，剑气外放。
别人不懂他们话里的机锋，当年杀人的陈玉竹已经死在了落仙城，现在的陈玉竹是用仙人血重塑了身躯的陈云霆。
如渊早已从亭瞳那里得知落仙城内发生的种种。
陈玉竹见多说无益，果断出剑。
昆吾门剑修也很多，修炼《空冥剑决》，剑法空灵迅捷，九重九式，共有八十一式剑招，陈玉竹金丹期徘徊百年，这套剑招演练不下千次，剑光如牢，瞬间就将如渊锁在其中。
与这样成熟的套路相比，无定宫的剑诀无定式，由心生剑，招式自现。
江如渊的陨心剑使用太古流星铁锻造而成，整体呈黑色，看不出剑锋，犹如一根修长简洁的黑色长棍，但在被举起的一瞬间，万千星落，带着犹如流星坠地般的炙热与速度，将陈玉竹的剑光撞破。
只是一招，陈玉竹便猛的喷出一口血。
他想要再战，剑招却已经不成型了。
“空冥剑决需将身心放空融入万物之中，以空入道，以万法御剑。”昆吾门的雪明真人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的比斗，“陈玉竹心乱了，剑也就乱了，根本不是江如渊的对手。”
她话音刚落，陈玉竹便被打下擂台。
“你输了。”如渊落在他身前。
“你……你今日定要杀我！？”陈玉竹口中含血，以剑杵地才能勉强站立，说来讽刺，方才如渊只出了一招并没有伤及他要害，反而是他自己道心乱了，剑气乱走，将自己重伤。
“今日了结吧。”如渊从擂台出来后修为恢复为金丹后期，双手并指剑气凝结，“省的日后还要费功夫寻你。”
“师父！师父救我！”陈玉竹仓皇的看向高台，他看不清此时玄素真君的面容，但是对方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不像是会救他的样子，“师妹！芷柔师妹救我！！”
他换了个呼救对象，陆芷柔见他面容扭曲，满嘴喷血，有些害怕又有些嫌恶的躲在玄素身后：“师父，不能救救陈师兄吗？”
“他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玄素冷冷的说。
陆芷柔便不说话。
陈玉竹面露恨意，他没想到自己步步谋算，居然还是落到此等境地。
“陈云霆，悔恨吗？”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悄悄响起，他猛然抬头，正南方向的高台上，亭瞳一身白衣远远看向他。
“费尽心机从落仙城中出来，心里想着总算是能修道成仙，站在万人之上了，没想到汲汲营营，却还是被人踩在脚下。”
“不甘心吧？”
当然不甘心，陈云霆双眼充血，他好不容易从落仙城中出来，原本是想大展拳脚，这陈玉竹有不错的灵根，前有五大家陈家嫡支的身份，后拜入昆吾门做了内门弟子，这样的开局已经胜过了大部分人。
他如饥似渴的学习剑诀，日日勤修苦练，将原来的声色犬马名利欲望抛在脑后，心中只有成仙一事，可总是事与愿违。
陈家老祖薨逝，原本可为人脉的亲族境界跌落，反过来向他寻求帮助，陈家败落无人掌事，家主居然落到了他身上。
他哪有时间处理这些俗事，可置之不理的话，自己修真需要的那些资源却供应不上。
他只好一边修炼，一边暗中打理陈家，谁知这家中几千号人，都是些扶不起的废物，各人心思叵测，谁也不愿意为家族出力，也并不是真心拥簇他这个家主。
陈云霆身心俱疲，百年过去，居然还是金丹初期。
这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走到这一步，你还觉得自己与云沐大帝只是相差个时运吗？”亭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承认吧，如果没有云沐，你连落仙城的城主都做不了，只是个浪荡无名的游侠罢了。”
这句话戳中了陈云霆的死穴，他原本就觉得如果自己也有云沐大帝那样的运势，也可称为名垂千史一统大陆的真仙。
然而真相却是，即使有了机会，他也是如此庸碌平凡，泯然众人，不及云沐万分之一。
只见陈云霆双眼充血通红，头顶冒出白汽，全身皮肤下仿佛有藤蔓蜿蜒，诡异的涌动起来。
“他入魔了！”旁边围观的修士惊呼，刚有人出手，忽见金色结界在他身边萦绕，瞬间结成牢球，将他困在空中。
亭瞳遥遥落在空中，看着陈云霆挣扎嘶吼的样子。
“我早说过他不是陈玉竹，你们偏偏不信。”亭瞳抬起手，如玉般的指尖连着金线，原来那个禁锢的金色结界出自他手，“那就让你们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入魔的陈云霆抱头嘶吼，他看起来痛苦至极，脑中一个纯黑的光球被提取出来，遇到金色结界时炸成无数光点，在空中化作无数画面，犹如留影石般演绎着他人生的诸多画面。
“心魂化影！？”玉虚门的承乾真人惊骇的站起身，“这门秘术不是只剩残片了吗？如何被这魔主习得！？”
陆语琴问：“师父，这是什么神术，居然能幻化出如此多的画面？”
“这不是幻化，这是此人今生经历在他记忆中的留影。”承乾真人严肃的说，“《心魂化影神术》是千年前崇灵洞主悟出的秘法，与搜魂术不同，可单独将人的记忆抽出，化为万千画影。”
“他用此秘法来偷窥各门功法，最后被昆吾门贤济真君斩杀，在贤济真君坐化后，这门功法也没了踪影，没想到居然被他习得了。”
此时台下惊叫连连，只因为陈云霆的记忆中多是残忍嗜血的画面。
原来陈云霆没有长生的本事，每当他要老去之时，便在落仙城中寻得青年，或是意外落入此间结界的修真者，哄骗对方继承城主之位，而后用仙人血吞噬人身，自己化为对方的模样。
那地宫中的食用活人血肉，也是他在漫长的时光中无聊发疯，寻得的乐子。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记忆，所以格外真实详尽，从如何割肉烹饪，到对方血肉模糊痛哭流涕的求饶诅咒，仿佛在眼前真实上演。
“看他这模样，完全是拿别人的痛苦取乐，简直是禽兽不如。”围观这一切的修士们议论纷纷，而后他们看到更加惊骇的画面。
神子宫的那一幕展示在人前。
亭瞳当面道破了他不是陈玉竹的身份，而后画面转换，变成他站在昆吾门的大殿之上，面不改色的责问跪在下方的亭瞳。
昆吾门人的嘴脸也在此展露无疑。
“啧啧啧，我看着情景，也不是那亭……魔主的错，这昆吾门也太独断了些。”
“当日在落仙山中的弟子那么多，随便问问也知道真相如何吧？”
“陈玉竹装的还挺像的……”
见到众人开始议论昆吾门，玄素脸色变得不好，他骇然出手，打碎空中所有的画面，袖内紫炼飞出，捆住金色结界，想要将陈云霆给夺过来。
亭瞳不会让他如此简单得手，单手握拳，稳住金色结界。
在半空中，只见这两人一南一北控住还在翻滚嘶吼的陈云霆。
“他是我昆吾门人，如何处置由昆吾门来定。”玄素真君沉声说。
“他曾企图杀我，还诬陷于我。我为何不能杀他？”亭瞳反问。
此时神谶宫的孤星真人远远的说：“魔主，如你要了结因果，那需如无定宫的如渊真人般正式斗法，这陈……陈云霆既然已经入魔，那就给昆吾门处置吧。”
亭瞳挑眉，露出个兴致索然的表情：“好吧。”
他松开手，金色结界朝着昆吾门的方向去，就在所有人以为他真的收手的时候，亭瞳单手成爪，凌空一抓，只见陈云霆腹部血肉模糊，丹田就这样被活生生的挖出来。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