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居,帝君待会会从这儿过吧?”
另一位道:“会吧,帝君自天帝陛下宫里回去,常都经过这处的。”
两位仙子在月庭前方翘首以望。
后方一位仙子听了,她穿着洒金的黑长裙,裙袂处从一角开始缭绕成云雾,同色渐变,雾中缀着星星,逶迤在地,她道:“帝君待会儿就从这方走了,不信大家瞧。”
与她相隔半丈的另一位着白衣的女子道:“夭姐姐这般笃定,万一帝君待会不从这儿过,那姐妹们不是白盼啦。”
黑衣女子不太想理白衣女子。
院子里,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除了这显眼的一黑一白,其余姬妾大都着粉衣,仙宫侍者着淡青色衣。
着粉衣的姬妾她们已习惯了,因太子殿下喜粉色。
桃红映白,太子殿下最喜欢。
这院子一角就栽着好几棵千年桃树。
“桃”代表情,而太子殿下眉眼多情,生就一双桃花眼。
有些期盼见帝君的姬妾又想到太子殿下,她们眼含春水,眸若秋情,太子殿下一双眼能将人溺毙,一把嗓子说出熨帖的话来,能令人心肝颤。
有些姬妾忍不住捂脸。
满院的桃红,除了一黑一白,还有一位着青黄衣的女子。
一黑一白两位所着衣物皆是因种族习性,不过她们偶尔在太子殿下在时仍会着粉衣。
此时太子不在,她们便随性了。
月庭是个很宽敞的亭阁,前方是长方形的亭,后方有一阁。
亭东侧镶着一条玉道,便是帝君自泰极殿出来,回岑华宫会经过之处。
“唉,那位小妇,赶紧把茶斟来。”
黑衣的女子对她们后方一池塘前,摆着茶具等一应物什,此时正在风炉旁煮茶的女子道。
她头都没转,只是略略偏了,在观察着自己涂了黑色蔻脂的手指上“星星点点”,在九玉白瓷杯的映衬下,可合她心意。
白衣的人嗤了一声,却也是唤茶来。
原宛“唉”了一声,然后道:“来了!”
她将刚准备好的茶端到前方一黑一白两位女仙子的桌上。
其余姬妾也皆重新斟了一次茶。
她们口味很刁,不过原宛竟能满足她们。
这位小妇不过人界双十年华,她们随便哪个都几百来岁了,所以她们总是对她小妇小妇的喊。
这位民妇也不知哪儿入了太子殿下的眼,这可是乡野,还是个妇人呢。
太子殿下真是,莫不是想尝尝别的口味了。
这位民妇,几位姬妾看她,倒是有几分姿色。
其中一位站在月庭西侧的姬妾,瞧着原宛久一些。
原宛回到茶台前,有一晌不会有她的事了。
她轻轻的动了下肩,又按了下腰,在这里奉茶有两个时辰了。
仙人寿数长久,做什么都仿佛不在意时间,两个时辰于她们弹指而过,比如这些姬妾已在此处等着见那位帝君,两个时辰。
原宛坐在茶台前,她旁侧青石砌的水池,内有几尾灵鱼。
是苍红锦鲤。
这种鲤身体白为底,背部大量的红斑,其鳞片在水中生辉。
原宛抬手悬空在一条锦鲤的头部,它不怕她,还朝她摆动着尾巴,想要跃上来亲近,原宛收回手,她现下不能碰,怕沾了味。
抬头望天,几朵彩云悠来,原宛对那位帝君也有几分好奇。
她到这天宫半载,大多数时间都在“侍奉”这些姬妾,自太子带她入宫后,便立时远赴“竭羊之地”,抵御凶兽祸乱。
离开前未予她名分,所以对于这些姬妾来说,她只是太子一时心血来潮带回的民间乡妇。
她未有仙界的仙族后盾,于人界也不是什么能搅动人族命运,天命所归的命格,所以渐渐,原宛便只能侍奉这些姬妾,才能更好的在天宫生活了。
太子本指了她两个仙蛾侍奉,但那两个仙蛾一个“自请”离去,一个随着她侍奉这些姬妾。
她们也并不会“太”过分,比如夺她性命,或者伤她身子,不过暂时令她浣衣布茶,一些零杂小事偶尔唤她。
在侍奉这些姬妾的期间,她听见最多的便是这些姬妾对太子的爱慕,以及时常还会听见她们讨论那位帝君。
帝君战力无双。
万年来几次神魔大战以及之后的神鬼大战都是帝君为主帅,其还是天宫唯二能入天墟渊的人之一。
据说那位帝君与天帝关系深厚,同出一师,为师兄。
帝君的位号也是三生天太上道君亲自赐下,位同天帝般尊贵。
是唯一可不听天帝号令的人。
天界有不少“帝君”,但他们前头皆需称呼位号,只这一位能只称呼“帝君”。
帝君恩仪令人尊崇,而他,还有相貌与气度,是比太子更让人垂涎的人。
但不可近,高远,万年,折在帝君袍下的仙子不胜数。
她们能做太子的侍妾已是有福,所以对帝君只是抱着一种崇慕的心态。
得知帝君醒后,之后闭关一月,必会先至天帝的泰极殿叙话,便今日都等在这处。
其中一位姬妾道:“快一载了,帝君若是还不醒,而太子又未归,真真是令我们没了眼福!”
“所幸帝君醒来了。”另一位姬妾道。
“也不知太子殿下会何时归来呀。”
又有人道:“帝君此次听说是鬼王使计,以万年鬼族之气挟制凡民令帝君分心,再加之三年前神鬼大战,帝君身上有伤,这才需沉睡近一载。”
“鬼王已被灭,帝君仅需沉睡一载,由此可见帝君的高明。”
众姬妾应是。
她们饮茶,需蓄,原宛提着紫砂茶壶,走入在玉石桌前围着休息的众女间。
远处一道身影,自白玉石廊道处行来,众姬妾瞧见,坐着的缓缓起身,一些女仙窃窃私语,交头接耳,面含惊喜,不由得整衣冠。
身影来到近前,只有一人。
跨过玉石廊道前的高大牌门,仅一道身影,却觉有厚重威仪而来。
就仿佛他通过的不是一个牌门,而是一道天门。
众女皆朝人道:“拜见帝君——”声音婉转。
帝君的脚步停下。
而此时,一道“砰”的声音,在这个本该和谐的安静中突兀的响起。
滚烫的茶水在地面流了一注。
原宛手到肩处的身子抖了一抖,小幅度,她身子紧绷,看着前方的人影,整个僵硬,瞳孔里的震惊与惊恐都缩为了瞳孔内的一点光。
黑衣女仙立时道:“你这个民妇怎么回事?!”
“怎可冲撞帝君!”
另一个白衣的女子道:“想必是第一次见帝君,给吓着了吧。”
“到底是凡界来的。”
说着,白衣女子对帝君服了服身,她道:“帝君,这位乃是太子殿下半年前自人界带回的民妇,太子殿下拟收她为侍妾呢。”
她的话听着有点没滋味。
原宛身后,茶台处本在照看火炉的仙蛾立时到原宛面前,替她收拾狼狈的茶壶,一面观察她可有被伤着。
黑衣女子夭冷道:“还不拜见帝君。”
原宛低头,手微攥着,她道:“拜,拜见帝君。”
帝君眼对向她。
他朝众人颔首,然后离去。
众姬妾见着帝君心满意足,只是方才那一处着实丢脸,虽说这人不算她们一行,但,还是令人不想再见到这张充满“人”气的脸。
见她此时还面色苍白,夭冷道:“真是没见过世面!”
“不过能见到帝君也是你的福气——”
“只是这福气不知能有多久……”白衣女冯蓼说道。
众姬妾让她日后不可再这般丢了天宫的礼仪,有的嘲笑两句,便散去了。
黑衣白衣的两位身后簇拥着更多的人。
原宛身后,一直陪着她的仙蛾迎芝问道:“原娘,你方才怎么了,可还好?”
迎芝随她侍奉那些姬妾,不过她们不“喜”她,都喜“她”近前去侍奉。
原宛摇摇头,她道:“没事,方才……只是一时没拿住。”她的手轻抚了抚自己的衣服。
“原娘一直稳妥,今日——”迎芝有点奇怪。
原宛拂了拂她的手,按着她的手背道:“真的没事,迎芝不必担心。”原宛朝她笑,眉眼弯。
迎芝道:“好吧。”
迎芝转身开始收拾茶台,原宛也一同收拾,不过迎芝总是大部分活儿都这时候自己揽了,因之前,在那些侍妾在的时候,原宛做的最多。
在前方桌案前收拾茶盏时,原宛一个不慎,将一只白瓷杯盏打碎,她蹲身下去,迎芝立时近前来,她道:“原娘,你——”
“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且你脸色好白。”
原宛道:“……没事。”她朝人笑。
灵芝狐疑的看她。
刚要上前来帮忙,原宛面前走来一人。
一位着粉色留仙裙的姬妾,是近日才自族内之地出关的,她是果木一族。
果木族主管天地果木生长。
他们一族一定时间需回族内之地,小闭关一段时日,这是果木一族必须遵循的规矩,所以来到这里半载,原宛近日才认得她。
她叫花铃,还有个妹妹叫果铃。
果木族的嫡女都是双胎,两位同嫁一夫。
原宛道:“见过花铃侍姬。”
花铃看她,同蹲身下去,她道:“我说过不用这么见外,你叫我花铃就行,私底下啊。”她说话声俏俏,蕴着清甜的味道。
“毕竟日后太子回来,说不得你立马就同我们一样了呢。”
她抬手,手中有一个青绿色的瓶子,花铃道:“这是我们一族治疗外伤顶好用的药,我给你调了人间的剂量,你试试,可香呢,可以擦,还能吃。”
她眼神落在原宛腿脚处,那里方才被一点热茶溅起,原宛感觉确实有点火燎。
看人,原宛接过,对她道:“谢谢,花铃……”
原宛未说完,花铃已“嗯?”
原宛收住了。
花铃道:“这才对嘛,你好我好大家好对吧。”
这位仙子,是唯一一个姬妾中想同她打好关系的,在见过原宛几次后,她便一次暗中到原宛跟前,说要与她打好关系,不过不能太明目张胆,因她也要与其他姬妾打好关系。
她近日时常也多看她几眼。
原宛将仙药拿过,花铃却还盯着她。
原宛道:“花铃,侍姬?”
花铃盯着她的胸口,道:“原娘,你的胸好大呀……”
“太子殿下一定很喜欢。”原宛觉着自己好像听见了咕咚流口水的声音。
而一旁站着,方才退开一些距离的迎芝,面红的傻站着。
原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