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来冒险了。”
“可提亚是女王,怎么能冒险。”
“人总是要任性一次。”
如此说着,她还是投身到了那一切当中去。
人总是要任性一次吗?在床边等着她醒过来,回想着她说过的话。心中对她感到了愤怒,对自己也感到了愤怒。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做这种事,为什么我要允许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
不值,太不值了。
就算是为了二哥,我现在也开始觉得不值。失去了重要的人后,用另一个重要的人做赌注去报复,这算什么人该做的事。这难道不是丰绒花这种疯子才干得出来的事吗?
如果我对着二哥的遗体说得出这些所谓的计划,所谓复仇的设想。他恐怕会直接跳起来反驳我吧。
她咳嗽了一声,被我握着的手也反过来握紧了我。
“提亚?!”
我惊道,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拿起一碗马奶喂给了她,她轻轻地抿了几口后,又大口喝了好几口。流了那么多血,她应当是非常渴了。
“我……是怎么?”她看了看周围的模样后,虚弱的问道。
“你被丰绒花砍伤了,失去了意识,应当很不妙才对,但是军医说提亚撕下衣服缠住脖子的举动救了你自己。我昨晚吸出了淤血,涂了药材。就等你醒过来。”
“我不会睡了三天吧?”
“你只睡了一天半。”我笑道。
却不知不觉视线变得模糊了,喉头酸痛,赶紧用袖子擦起眼睛。
“对不起。”我说道,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需要道歉吧……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那么生气……”
“不,对不起。”我继续说道。,握紧了她的手。“又让你受伤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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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上,女直士兵们都已经丧命了。虽然有一百人,但是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吕军和贵吉尔氏族军队,还是尽数战死。
而温良玉这边,实际上也只剩下了十多人不到。大部分人都是被弓箭所杀。
夕阳下的大地荒野被照耀成了赤红色,鲜血浇灌了荒芜的土地。
而手持李卫驿的柳叶佩刀的温良玉,与丰绒花交战起来。所有人都让开了道,看着两位大将的对决。
丰绒花满面幸福,她踏地而行,一瞬就出现在温良玉面前,两道寒光却被温良玉的战刀挡下,发出脆响与火花。
火花迸出,照亮了逐渐转暗的大地。
丰绒花持着双刀横斩,温良玉立战刀而挡。兵器轰鸣,击声刺耳,鸣声悠扬。
丰绒花的双刀在距离温良玉缠满白布的脖颈只几分的距离被挡,两人青筋纷起,星目圆睁,火花与尘埃仿佛定格半空。温持刀的手也已经被自己握的满是鲜血。
毫无保留的招式。
突刺。
劈砍。
挑动。
每一个招式都是致命的杀招,发出之时就注定了无人能招架。却也被挡下。
如小小的雷暴,雷击与花火不断发出,可能从远处变得黑暗的白山,也看得到这驿站废墟上诡异的一闪一闪。
刀光剑影,杀意碰撞。每一下都照亮了昏暗的荒地。
丰绒花以诡异的角度发起了攻击,也带着更致命的二段斩。但都被温良玉以单刀格挡。
她心中一暖,太懂我了。就算是恩交,也从未觉得如此交心过。仿佛之前关于卓娜提亚的那些可怕、荒凉的记忆都已经不复存在。
“温良玉,你是我酝酿多年的美酒。”她说道。“我要尽兴的品尝你!”
“哼。”她只是冷哼一声,仿佛不屑一般。丰绒花在战斗中开始落下风,温良玉越是报仇心切,越是痛恨自己,就越令她感到兴奋。
来啊,这才是我丰绒花值得的终末。给我吧,给我悲惨的死法吧。
她如此祈祷着,呼喊着,也坚信温良玉听到的这些声音,坚信上天也听得到这些声音。
温良玉的剑把已经成了红色。身上也随着长时间的打斗开始出汗。
出汗?她根本没有可以完整出汗的皮肤了吧。有的只是刺痛,渗出白布的鲜血,滚烫炙热的鲜血。
丰绒花深吸气,她看到温良玉身上冒出了烟,仿佛整个人已经开始着火。那刀也变得炙热,发红起来一样。
“太棒了,你真是太棒了!”她再度猛攻,但是只看到赤色的光闪过,手中的一个短刀就飞上了天。
看不清,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温良玉此时,只见到中原一望无际的干旱荒地,又看到了见不到尽头的流民群,还有空中遮天蔽日的蝗虫。
“我乃!”
一刀劈开了那过往,又看到了从地平线尽头飞来的火流星,还有残破不堪的城墙。
“大将!”
又劈开了那些过往,只见到平日里山寨里的兄弟们坐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每个人都在笑,都在向自己敬酒。
“温二娘、温良玉是也!”
一刀刺击。
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丰绒花痛苦的面容。
她为何如此痛苦呢?那战刀刺进了她的小腹里,那里原本有一个疤痕。
但刺的不彻底,丰绒花握住了刀身,挡住了大部分的力道。
虽然乍看之下,温良玉这种高大的女将对战娇小的丰绒花颇有欺负人的感觉,但丰绒花的武艺是真的了得啊。
明明可以更光明正大,更前途远大的一个人。
她挣脱了刀子,捂着小腹盯着自己,似乎是准备最后一次攻击。那伤口也几乎冒烟了,可能是因为自己这边太滚烫了?
丰绒花久经战阵,不怕痛不怕死是常事。但是那一刀,却格外的痛,痛到自己没法忍受。
“受死吧。”
温良玉说道。
“下一击就要你命。”
宣读一般,举起了战刀,摆好了架势。
丰绒花也心神领会,露出了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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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将军抛下了你们,但是袭王是她自己的事,女王坚信与你们没有关系。”监军们对着成为俘虏的,被丰绒花抛下的五千绒花军如此说道,“所以女王宽容的饶恕了你们,你们不会与你们的将军带有同样的不赦之罪,女王宽恕了你们所有人。”
而在远处,我扶着卓娜提亚站在大帐前。
“接下来,剩下的六万多绒花军就是无头苍蝇了,解散掉那些人易如反掌了。”卓娜提亚说道,“丰绒花的时代已经完了。”
“我…我得去找她。”我说道。
卓娜提亚没有应答,只是看着我。
良久后她才说:“可以,我会帮你找她。反正我们也得确认她有没有被温良玉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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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
温良玉的刀脱手,突然跪倒在地,吐起了鲜血。
她身上的白布基本都被血污浸染。几乎全部都是她自己的血。
准备受温良玉最后一击的丰绒花愣在了那里,看着温良玉呼吸急促,不断吐血。
“你……你怎么回事?”丰绒花呆滞了。
“哼。”温良玉虽然痛苦不堪,却还是冷哼了一声。这一回是轻蔑,却又得意的声音。就在最后一下,就在临门一脚,她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
或者,她是故意的?
“丰绒花,你赢了。”她笑道,口中的鲜血不断地流淌到地上。“我会——我会在地狱——等你。”她说罢,倒在了自己吐出的一滩血上,双眼也变得无神起来,口中也只剩下长长的出气声。
温良玉死了。
与此同时,丰绒花手中的短刀也落到了地上。她呆滞在原地,看着温良玉的士兵们抬起她的尸体放在马背上,后纷纷骑着马走掉了。彻底的无视了丰绒花,因为温良玉说过如果自己先死掉了,就不要再理会丰绒花,不要寻仇。
夕阳落下,傍晚来临。
丰绒花却愣在原地。
就连自己刚刚期待的最后一击,自己等了将近五年的“美酒”,那个除了卓娜提亚外自己最喜欢的人。终于也在最后,用这种方式抛弃了自己。
是啊,抛弃了自己,舍弃了自己。
她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结束了对决和恩怨。也让自己的生命从此再也没有了期待、快乐、激动、憧憬和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值得自己死的终末,自己应得的下场。
永远不会有了。
“我都,做了什么?”她喃喃道,像是说自己斩卓娜提亚的事,像是在感叹自己对温良玉的所作所为,像是感叹芙蔻,感叹一切,感叹一切。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她这才知道,真正的乏味,真正的无聊是什么样的东西。原来就是如此,支撑自己生命的东西纷纷被剥夺,或是抛弃自己之后,一生不再有任何牵绊,不再有任何期待,不再有任何纠葛的状态。
这样一来,自己就是孤零零的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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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我带着士兵们寻踪了很久。
他们都是精锐的猎手,很简单的就发现了一个受过伤的,个子不高的人逃走的痕迹。顺着那个痕迹,指向的是荒原上一处难得的小湖。
腾格湖。在越过高地,看到地势比较低的湖泊时,在湖边的草地上,我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就那样躺在草滩上,仿佛看着什么,仿佛等待着什么。
“你们别过去。”
我说道,下了马,大步的走向了丰绒花躺着的地方。
她注意到了我到来,但只是坐起了身,没有看向我。
“丰绒花?”我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只是在想,我在辽东呆了那么久——却没有见过海。”她说道。
“这也不是海。”
“我知道,我只是——突然想看看。”她说道。
我也坐了下来,与她肩并肩坐在一起。
“对不起啊。”她突然说道,“卓娜提亚对我那么好,我还是伤害了她。”她低下了头,“我只想得到她以前冷酷的样子。现在她对我好了,我却无所适从。现在我只记得她的好,我感觉……好后悔。”
“你对她到底怎么看?”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与她呆了那么久,有这种感情是从在辽东时开始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可能是恨她,现在我觉得,我喜欢她。”
“真的吗?”我问道,“你做的可不是喜欢的人做得出的事。”
“我也不想,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说道,我是第一次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应该也恨我吧,我做了那么多的事。”
见她的模样,我有点不忍了。
“她实际上没有对你好。”我说道,“她那是故意的,为了激你,为了乱你的方寸。为了让你心烦意乱而已。”我直说了。“而且是我出的主意。”
她终于看向了我,眼神里却没有愤怒。
“因为,她恨我?”
“别自以为是了,恨就是爱,那种事对你是不会有的。”
“所以。”
“所以她没变,还是对你没有感觉,对你不会有感情。”我依然直说道。
“谢谢。”她面露放松,对我道谢了起来。“我居然觉得好受了。”
“我……我懂。”
“是吗?”她又看向我,“我在辽东的时候,每次想到她就觉得双脚都没地方放了,整个人站着都会摔倒。她在白昼太耀眼,让我只能躲进暗处,把她的幻影拥入怀里,做着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梦。——对啊,梦。”
“你喜欢上的不是卓娜提亚,是你危难里痛恨的,又憧憬的,自己塑造起来的幻影而已。”
“你真懂我。我应该早点和你促膝长谈吧?”丰绒花笑道。
“我又何尝不是呢。”想到了最早同样是在这片荒原上,那个飒爽的女骑士的身影。
“你比我幸运。”
“我和你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可能更幸运一些。”她说的话我也完全赞同。“我总觉得,我们两个实际上很像,秉性很像,脾气也像。我被你关了两年,我却能理解你为之兴奋的事,我实际上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