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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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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二天,天气陡然变得恶劣了。风暴呜呜嚎叫着夹杂着大片冰雪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悚人的咯滋声。甚至就连漆黑的天幕也被密集交织的雪片反光映得灰亮了些。

一见这天色,我心下就隐隐泛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当阐明来意后,利沃维奇立即否决了我们离开的要求。

“与外界相通的水路早就结起几英尺厚的冰,”利沃维奇面无表情地说,“船只肯定无法通行。”

“壁炉呢?”

“飞路网的线路几天前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利沃维奇耸了耸肩膀,“非常不凑巧,原本魔法部的维修人员会在这几日来的。可惜看这个天气……”他冲被水雾糊成一片的彩绘玻璃窗挑了挑眉毛。

“门钥匙呢?”贝拉特里克斯有些控制不住焦躁,相互捏着的指关节缴得发白,“或者什么坐骑,我不信这里没有其他出去的办法!”

“非常遗憾,因为比赛期间人员密杂。为了保证校址不泄密,这些在赛前都被暂时清理了。”

“也就是说,”我安抚地瞥了眼贝拉特里克斯,“目前学校与外界的联系完全切断了?”

“恐怕是的。”老头端坐在大办公桌后,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仿佛很为我们俩不能够如期的行程惋惜似的。

“那么什么时候能畅通?”贝拉特里克斯大声叫起来。我轻轻踢了踢她的鞋尖,让她别忘了自己还顶着我的面孔,这种急躁的语气不太符合当下的身份。

“抱歉,”贝拉特里克斯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深吸口气敛声道,“只是有很着急的事。”

“恐怕再着急的事也只能等到来年开春了,”利沃维奇两手肘搁在桌沿上,交握的双手抵着蓄满灰色胡子的下巴。

“太久了!”贝拉控制不住大声道,我只能再次掐了把她垂在桌下的手提醒。

“对此,我恐怕无能为力,”利沃维奇仿佛没有受到任何被无礼责问的影响,依旧一板一眼地说,“目前唯一不受影响的是比赛的转播,奖金池已经扩大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所以,我想亚克斯利小姐不如把注意力放到自己学院勇士的训练上来,也许会更加合适。”

眼看被困的境况已成定局,贝拉特里克斯直直盯着利沃维奇满是皱纹的老脸,面颊涨得通红,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我有非常紧急的事要汇……”

“既然暂时走不了了,”我及时打断了她的话,慢慢站起来做出告辞的姿态,“看起来我们有时间好好准备接下来的圣诞节了。”

“德姆斯特朗精心准备了这场三校联合的圣诞舞会,”利沃维奇轻轻瞥了我一眼,继续注视着脸颊涨红的贝拉特里克斯说,“保证不会让两位失望的。”

她张开嘴显然还想再反击些什么,但被我抢先了,“翘首以待。”

我朝她微微偏了偏脑袋,示意事已至此再争辩也无用,该离开了。

尽管很不快,但贝拉特里克斯收到暗示,最终还是狠狠瞪了眼利沃维奇便腾地站起身,带得后移的椅子在木板上划拉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借此发泄心中的不满,接着率先转身朝校长室外走去,我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

“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说明白?”一回到休息室,贝拉特里克斯立即不满地冲我叫道,“利沃维奇是校长,他一定有出去的办法。”

“没错,”我升起壁炉暖了暖被寒风吹得冰凉的手和面颊,有些不耐烦地说,“但他却不一定会告诉我们。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无法确定利沃维奇是哪边的人,不止他,包括其他所有的人。”

“黑魔王信任他!”贝拉特里克斯叫道,“谁能欺骗得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最有成就的摄神取念高手?”

“首先,黑魔王不信任任何人,”我脱下外衣,瘫倒在温暖柔软的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黑魔王信任我!”这话好像戳中了贝拉特里克斯的痛点,她几乎无法忍受地尖叫道,“不要装得你仿佛是最懂他的人。”

“比你略懂一些,”我顺溜地扛嘴。这种争斗模式,我们在相处的这些‘亲密无间’的日子里已经很熟悉了。

“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是我在他身边,”贝拉特里克斯激动地说,“为了他,我在阿兹卡班蹲了许多年!而这二十多年里你在哪里?”

在湖底下的棺材里,我撇撇嘴有些憋屈地想。

虽然不服气但心里还是不自禁涌上股涩涩的感觉,堵得难受。

我干巴巴地夸奖道,“精神可嘉。”

“精神?”盛怒的贝拉特里克斯看上去有点疯狂,我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的脸还能做出这种夸张癫狂的表情。

“你受过摄魂怪的折磨吗?你尝过那种绝望到几乎生不如死的滋味吗?你知道一日日从天黑枯等到天亮的感觉吗?一年一年等一个缥缈虚无的可能。可我愿意,我能熬到现在全是出于对黑魔王的……”她激烈的声音卡了卡,慢慢吐出两个字,“忠诚。”

“他也奖赏你了,不是吗?”虽然知道这绝对不完全是出于忠诚,但我没有戳破,“你的忠诚最终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我要的……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贝拉特里克斯深吸口气,“只要黑魔王肯一如既往地信任我,就是无上的荣誉。”

听着她一声声倾诉的忠诚,望着自己的脸上迸发出的浓郁炽热的爱恋,这种毫无保留的情愫让我心里堵得更加难受了,胃部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此时此地,但凡换一个人来都会讥笑贝拉特里克斯的愚妄。

受捕,入狱,忍受折磨,这些毫无价值的牺牲对黑魔王来说大概一文不值。他只会对没完没了的悲惨过往的倾诉感到厌烦。

贝拉特里克斯知道吗?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又或者是不想知道。

“他确实信任你,”我软下声音,“相比于其他人,他确实非常信任你。”

在一方有意的妥协下,争吵自然而然很快地消弭了。

安静了一会,贝拉特里克斯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她慢慢走到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我则一动不动地靠在另一端。

良久,她声音有些干涩地问,“他……黑魔王有跟你聊起过我吗?”

我垂下眼帘,支着侧脸的手不自然地摩挲了几下面颊。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目光重新投向贝拉特里克斯,我放下了心里翻来覆去编了一半的安慰。

“我想听真话,”她的嘴唇嗫嚅着,看起来有些颤抖,似乎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他有……他有吗?”她看上去难得显得有些紧张不安。

想到临行前的戏言,“他说我扮得不像你,没有你那么……”我斟酌措辞道,“那么可靠。”

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说在危险的关头不用顾及贝拉特里克斯生死的嘱托,胃部的绞动更加剧烈了。

我避开她的目光,望向壁炉里噼啪作响的火焰。

“他总是说我是他最忠诚、最可靠的仆人……”她的声音很低,宛如耳语,但在静谧的房间里仍然显得很清晰。

“好在这句话是真的,”我轻声咕哝,面孔迎着跳跃的火焰,被温暖的热浪舔舐。

“知道你最令人讨厌的地方是什么吗?”贝拉特里克斯深吸了口气。

“刚好比你长得好看一点?”我挑起眼尾警惕地回答。

这话引来了一顿冷冷的嘲笑,“你总是做出一副高高在上地怜悯别人的姿态。”

“我没有怜悯你,”我言简意赅地批驳,心里想到那些被她折磨、虐待致死的巫师,他们才是该受到同情的对象。贝拉特里克斯,她至今的处境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也不需要被怜悯。”

“还有高高在上的正义裁决。”一丝讥讽牵起她的嘴角。

“怎么想是我的事,”我斜眼看着她,“你没法控制每个人的想法。更何况,我以为你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绝对正确的事?”

“我从没后悔过选择追随黑魔王,”贝拉特里克斯立刻火冒三丈地反驳,“而事实也证明了,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扬起下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倒是你,高高在上小姐,”她的声音变得像孩子似的尖尖的,充满了戏谑,“你才是站错了位置的人,因此处处摇摆不定,事事犹豫不决。”

我嗤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笑话的神色,“我不会辩驳这么显而易见的谬论。”

“是吗?”贝拉特里克斯尖锐地反问,“在我看来你可不像是会对我们这类人产生好感的人啊?即使你选择跟黑魔王在一起,也是有选择地爱他的一部分,永远做不到全心全意。”

“我爱我的丈夫,”我敛去表情,平静地陈述道,“不用外人置喙。”

“好吧,”她说,“这么说你也喜爱听那些麻瓜的尖叫声啦,这可是我们从前最爱的乐趣。”

“你不用尝试激我,”我蹙起了眉头但很快放下了,“至少我爱的是他真实的一部分。而你,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布莱克家的大小姐,纯血家族的继承人,易地而处,你恐怕不会对个混血巫师多瞧一眼。你追随的是至高无上的力量和权势,是纯血的荣耀。即使我爱得不纯粹,胜过你也是绰绰有余。”

我转过头去,不愿意继续瞧着自己的脸做出许多陌生的膈应人的表情,静静等着贝拉特里克斯或愤怒或气恼的大声驳斥。在我看来她始终像个有成长障碍的孩子,任性妄为、无理取闹、视人命如儿戏。

然而静待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身侧有响动,氛围安静得渐渐趋于尴尬,我耐不住用余光小心地觑向一边。

火光照映下的侧脸显得有些苍白,但仍然很合适,少了份生气,却为原本就精致的面貌更多添了一丝破碎感。

光影闪动间,我注意到注视着壁炉的眼眶里似乎多了些亮晶晶的液体。

被外貌干扰,我总是很难记起她似乎还是比自己小一辈的姑娘。

“贝拉……”我向来不擅长安慰人,顿时感到手足无措,“其实……”

“别叫得这么亲切,”她抢先开口,盛气凌人的语气如常,就好像刚刚氤氲的泪水只是光影的错觉,“少说废话,接下来怎么做?我不信飞路网的损坏是意外的,显然是有人不想让这里的消息泄漏出去。”

“或者是不想让外面的消息进来,”我松了口气,顺着岔开的话题剖析,假装之前不存在一番尖锐的针锋相对,“管家的消息才刚来,线路就都被掐断了。我不得不怀疑有人一直在监视来往的信件。”即使是意料之中的猜测,私人物品被翻动仍然令我感到非常不快。

接着一个荒谬的猜测闪过脑海,我皱起眉头仔细思忖,不论管家想告知的是什么,一定是跟本家相关的事……

若有所思的目光转向一侧的贝拉特里克斯,我惊讶地发现后者也正盯着这边。

“加布里·塞尔温,没准他不是认识我,”贝拉掀起嘴角,轻声地戏谑,“而是认识你,卡莱尔·亚克斯利小姐。”

“真难得你脑子还有转得这么快的时候,”由衷的赞赏脱口而出。

“彼此彼此,”她大声冷笑。

“但我是独生子女,姑姑也没听说有孩子,”我游疑地辨析道,又见贝拉露出讥讽的表情。

“大家族里总有些拿不到明面上的,”她说,“也许她有个私生子也说不定。在那个年代,这是很常见的事。”

我下意识想驳斥,但想起了那头盐霜似的银发,本就起疑的心更加动摇了起来,“但……为什么从没听她说起过……而且按照这个年纪来看,他也不应该这么年轻。”

“你说过他喝血酒,”贝拉嘟囔道,“吸血鬼……”

“什么?”我蹙眉,“他应该不是,我没看到尖牙。而且他看起来很蔑视吸血鬼,应该不会主动成为他们的一员。”

“谁会想去做低劣的见不了光的大蝙蝠呢?”贝拉理所当然地说,“我是说喝吸血鬼的血,定时服用可以减缓容貌的衰老。不过很少有巫师仅仅为了容貌去这么做,。听说蝙蝠血即使加了蜂蜜也祛除不了令人作呕了的气味。”

“生食血液这事本身就令人作呕,”我嘲讽道,接着分析,“现在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得找个机会再去那艘船上探一探。”

“圣诞夜就不错,”贝拉特里克斯侧过身子单手支着沙发,“不过我猜那晚的城堡必然是重重把守,想不惊动任何人,躲过窥镜、魔法探测仪的监控跑出去,这可不容易。”

我眨了眨眼睛,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探头,下秒冷冽的风猛地吹起发梢。我能感觉到大片雪花拍在面颊上的微凉刺痛,密集雪片擦着眼睑,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闭眼缓了缓,慢慢挤开一条缝隙朝外眺望。顶楼休息室的视野很好,外景正好对着广阔的黑压压的湖面。

视线笔直往下,隐约能看见下几层的棕褐色屋顶,偶尔有几扇窗户透出暖色的光亮,有师生的身影时不时穿行其间。再往下便是连着墨色湖水的嶙峋礁石,在漆黑的夜色里糊成一团。

但情况比想象的要好得多,下边不是直挺挺的峭壁。

“你在看什么?”

“我有办法出去,”我哆嗦地缩回头,关上窗户。

“不会是从这走吧,”贝拉特里克斯指指窗户,讥笑道,“跳窗?这就是你的办法?直接朝你的脑瓜子来个索命咒也许能更快点结束。”

“贝拉特里克斯,”我曲起手指梳了梳被风轰乱的头发,“我没有开玩笑。我有办法从后面下去。”

“你还得上来,”她发现我不是在开玩笑后敛去了嘴边的嘲笑,“但我觉得在下去的时候可能你已经摔死了。虽然我很乐意看到这个,但我不想被你连累,然后被愤怒的黑魔王杀死。”

“没有把握我不会开这种玩笑,”我斜靠着及地的厚丝绒窗帘,双手抱在胸前,“我的阿尼玛格斯恰好很擅长应付这样的环境。你尽量在舞会上多拖延一点时间,我猜加布里·塞尔温一定对所谓的妹妹很感兴趣。”

“假如他很快就离开了呢?”贝拉抬起手臂按在沙发背上,手指依次轻巧地点着下面的麂绒皮靠垫,“假如他根本不在那呢?”

贝拉特里克斯看到对面阴影下的瞳孔慢慢亮起了一圈银色,接着一道清晰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像是拉起了一根联通两人的带子:我在你这儿留了一个印记,到时候可以靠这个联系。圣诞节,我们好好会会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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